见马六在看自己，李平安心态极其强大，眼神毫不躲闪，直接迎上马六的目光，微微点头示意。

他见过马六几面，但双方从未交流。

这位六爷的事迹，他没少听张傲天提起，总结下来只能用八个字形容。

神秘莫测。

雄镇山河。

在他主公张傲天的心里，六爷无所不能，堪称完人。

不论为人处事，仁义礼智，还是实力与人情世故，全都无可挑剔。

张傲天一直以六爷为榜样，模仿马六的做事方法，让自己表现得够仁义，够完美。

可惜，人终将被年少不得之物困其一生。

少年时的贫苦经历，让他入仕之后乖张暴戾，行事极端，常以喜怒定人生死。

而马六的仁义，小张只模仿了个皮，骨子里的东西无法改变。

李平安与张傲天性格相似，自然意气相投，觉得张傲天做些烂事，也不过是任性了一些，不择手段也是为了生存，人无完人，有毛病很正常。

此番出使大雍，张傲天的方法是去找马六，有问题自然要找亲爹做主。

而李平安与马六接触不多，不会把解决问题的希望放在他身上，所以用自己的方法帮张傲天度过这一劫。

哪怕日后，毒死杨大娘的事情暴露，被张傲天千刀万剐，他也无怨无悔。

作为张府的首席谋士，他这些年备受重用，享尽荣华富贵，张傲天也对他言听计从，士为知己者死，只要能扶主公青云之志，让他做什么都行。

所以，毒死杨大娘，他心里丝毫没有负罪感。

甚至还有一种为主尽忠的自我感动，舍身成仁，牺牲自己，成就主公大业，这是多么伟大的忠心？

马六眉头拧成一团。

他宰妖两万多头，自负见多识广，但还是第一次见这么狠毒的谋士，杀了自己主公的亲娘，连眼都不眨一下，这心理素质连他都有些自愧不如。

“娘……”

张傲天悲声阵阵，趴在床前呼喊着杨大娘。

终究是血肉至亲，即便嫁给赵吹鼓之后，杨大娘没护住他，那也是生养他的母亲，眼看老人离世，怎能不悲恸。

见马六反常地盯着李平安，苏龙犀小声询问道：

“六爷，怎么了？”

老六思索片刻，沉声传音道：

“等杨大娘下葬，你告诉张傲天，他娘是被人害死的。”

马六心中杀机毕露，很想一掌打死这李平安，但死者为大，杨大娘已无法复活，在此大闹一通，众人脸上都难看，也会让张府传出丑闻，被世人取笑。

只要提醒张傲天一声，他自会查找凶手，不信杀母之仇，他还能容忍这李平安待在身边。

苏龙犀虎目圆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一股凶恶气息无法遏制的升起，恨不得现在便揪出凶手，将其打成肉泥。

马六一拽小苏胳膊，投去个目光，示意苏龙犀隐忍，不可声张，小苏这才强行压住怒气，只是依旧死死攥着拳头，恶狠狠盯着角落里的李平安。

而李谋士，依旧坦荡，无愧于心。

……

杨大娘病死的消息，只是三个时辰，便几乎传遍了京城，也传入了皇宫大内。

西夕阳下时，六匹神俊白马所拉的龙辇，缓缓停于张府门前，左右两侧皆有三百位宫中禁军护道，声势浩大，威仪十足。

卫老太监一掀帘子，从龙辇上走出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

头戴九龙冠，面相威严，雄姿伟岸，与萧四爷有七分相似。

永安帝一到，聚于张府门前的宾客全都心神皆震，纷纷跪倒在地。

“陛下万岁！”

呼声震天，直传入府中。

张傲天连忙撩着袍子往府外跑去，迎面撞上永安帝，红着眼眶跪道：

“微臣恭迎陛下。”

“张爱卿节哀。”

永安帝将小张扶起，拉着手亲切安慰道：

“你母亲与朕亲家一场，年龄也相近，如今仙逝，朕理当过来探望，你要好好保重身体，大炎朝可少不了你这样的肱股之臣。”

“微臣晓得。”

张傲天毕恭毕敬，将永安帝引入府中。

后院已架起灵堂，杨大娘也已入殓，永安帝上了炷香，便来到客房，与自己闺女莲香公主叙旧，询问外孙张浩轩的近况。

而马六，自然迎上朝他走来的掌印太监。

见对方倒吸一口凉气，被自己的修为境界震撼，马六笑道：

“怎么，卫公公您抽着凉风了？怎么这般惊诧？”

“当真后生可畏。”

卫老太监面色复杂说道：

“前年见你，还是三道境，短短两年，四道境后期，就算上古圣人都没你修为长进迅速，不怪辑妖府尹提拔你做扒皮校尉，你的前程未来确实令人畏惧，让人胆寒。”

“卫公公说笑了，小子与你体内封印的恐怖力量相比，不过萤火之虫，怎敢与你争雄？”

卫老太监对这个话题讳莫如深，开门见山问道：

“张子轩明日便将出使大雍，老太太今夜病死，当真死得够蹊跷，莫非出自六爷你的手？”

马六连连摇头。

“这等毒计，我可想不出。”

“那便是他府中谋士所为了。”

卫老太监双眸闪烁精光，他手下掌握着无数皇室密探，张府安插过不少人，对府中的情况了如指掌，已隐约猜到是谁所为。

不过，这并不重要，想让张傲天去大雍，还得看马六的态度。

“不知六爷是否支持张子轩出使大雍？”

“我无所谓。”

马六平淡说道：

“孩子长大了，作为家长，我只能帮他分析利弊，不会干涉他的决定，他若想去，我会支持。”

“六爷大义！”

卫老太监拱手，完全没料到马六这么开明，倒是一下子显得永安帝小肚鸡肠。

“此行不会让张子轩白去，只要他能说服雍皇退兵，回朝后必封丞相，如果他能再收复大雍占去的一州之地，陛下允诺封他为王，世袭罔替！”

“封王？”

马六有些意外，永安帝真是下了血本。

如今的大炎朝，只有侯爷，没有王爵，全被永安帝杀光了。

开国以来也只有皇子才能封王，从未出现过异姓王，如若成真，张傲天将开历史先河。

不过，孩子是否封王，对马六已没什么诱惑力。

“皇帝这大饼画得真令人动心，可惜公公你只讲好处，没讲坏处，万一孩子既没说退雍皇，也没收复失地，皇帝将如何处置他？”

“六爷多虑了。”

卫老太监说道：

“有你撑腰，陛下怎敢动张子轩？不论成败，都会封他为王，不过他的封地在哪里，可就有讲究了。”

老太监笑眯眯说：

“张子轩的封地，将会是大雍朝占据的那一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