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阴影，需要一生去治愈。”

小时候的张傲天遭受过苦难，在门缝里亲眼目睹官差盘剥自己母亲，以此立下人生目标，我也要像他们一样威风。

即便马六努力纠正他的观念，也不能改变人骨子里的认知。

后来孩子稍大一些，又被吹鼓的继父百般刁难，放弃读书做官的梦，上街给人办白事。

那一年，他才十岁。

而杨大娘本着嫁鸡随鸡的想法，任凭孩子被赵吹鼓摆布，更是伤了张傲天的心。

连母亲都不向着自己，不能在关键时刻做自己的依靠，那这世上，还有谁值得信任？

马六确实治愈了张傲天的一部分童年。

但他常年待在扒皮司，只有休沐才回家一日，其余时间，孩子依旧饱受周围环境的影响。

菜市口作为商贩聚集地，社会最底层出入的地方，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

有人市侩，有人心黑，有人搬弄是非，有官差为了收规费，往铺子门口泼大粪。

要说菜市口有没有好人，也有，但总体来讲，社会黑暗面居多。

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孩子，心性扭曲，一旦身居高位，绝不会比家境优良，出身世家的官吏好多少。

世家大族传承百年，在地方上德高望重，一呼百应，把持各个阶层，因为他们讲规矩，懂仁义，做事有分寸，知道有些事情能做，有些事情不能做。

而出生贫民窟的人，道德标准极低，为人苛刻，搬弄是非，当了大官必定翻云覆雨，耀武扬威。

不然，当官的意义在哪里？

这些人性的黑暗面，马六都可以接受。

不择手段，不过是人之常态，为了往上爬，做人的下限低一些，不是问题。

青楼里的窑姐出卖身体换钱，世人觉得他们下贱，看不起这些女子，但在马六眼里，她们一不偷，二不抢，都是努力生活的好女人。

张傲天在官场上不择手段攀爬，也一样是努力的好青年。

当官的不心狠手黑，迟早被人吃得渣子都不留。

但为了讨好永安帝，活剥妇女胎盘炼制长生药物，这孩子，已突破马六的心理底线，沾了狠毒二字。

“树，终究是长歪了。”

马六一声叹息，将纸团揉得粉碎，心里有些后悔听信雷鹏的谗言，去调查张傲天。

人与人之间，必须有距离感，若将彼此的秘密扒尽，即便父母亲人，生死之交，都会渐行渐远。

不过，张傲天虽做尽了恶事，可有一点，马六敢肯定。

那便是，孩子绝不会背叛自己。

人生在世，想要活得有意义，心里总得有个寄托。

有了家，家便是心灵的藏身之地，有了孩子，孩子便是心灵的寄托，苏龙犀的心灵寄托是张傲天，而张傲天心里的白月光，必然是自己。

只要这一点不变，马六会当作什么都没发生，顺便抹除痕迹，免得被张傲天发觉，让孩子多想。

“这些张傲天的黑料，老呱你都是从哪弄来的？”

“呱，许家。”

刚刚被震慑完，老呱乖巧得很，再不敢欺瞒马六。

“许家？”

老六眉头紧皱。

随之很快想到，最了解自己的，往往是敌人，以张傲天的心性，做事必然隐秘而周全，除去许家，也没谁有能耐挖出他这么多黑料。

想了想，马六问道：

“你接触的许家人，具体是谁？”

“呱，王狼。”

“他？”

马六一怔，眉头拧成更紧，想抹除调查张傲天的痕迹，只怕是不可能了。

不过，随后马六便松了眉头。

凭自己给老爷爷傀儡替身的恩情，让王狼管住嘴，应当是不难的。

马六身影一闪，毫无预兆地动手，老呱只觉眼帘一黑，呱一声软倒在地。

等他再清醒过来，绿豆眼里满是茫然，把今晚的事情忘了个一干二净。

左右四顾，见自己躺在地上，满身尘土，老呱充满疑惑。

“我怎么在这儿？”

“我将你招来的。”

马六打一棒子给个枣吃，拿出一颗天王丹递给老呱。

“你修为长进缓慢，以后要好好努力。”

“呱？！”

老呱两颗绿豆眼瞪圆，什么都顾不上了，一口将天王丹叼嘴里，整张鸦脸乐得眉飞色舞，只差跳个舞助兴。

“秦天王传承人，果然财大气粗。”

墙头传来陌生的调侃声音，一道黑影蹲在墙上，有些羡慕老呱。

马六早有所料，淡淡回答道：

“你也不差，身上住着老爷爷，生来便是命运之子，天地主角。”

“得，咱俩半斤八两，彼此彼此。”

王狼说道：

“你家老呱找我调查张傲天的资料，我还以为他被骷髅教收买，背叛了你，特来通知你一声，没想到你这当爹的，竟然查儿子黑料，真不知你怎么想的。”

马六沉默了一下，平静问道：

“恐怕你深夜找过来，不只是为了提醒我吧？”

“没错，我带着任务而来，想与你谈一谈。”

王狼看了屋顶的梁五一眼说：

“当然，还有这位前辈。”

马六分析道：

“能用动你的，只有许明阳，他让你来见我们这一家子，恐怕与他最近拉拢皇室供奉有关吧？”

能够影响大炎朝未来的人不多，顶尖强者们，除去皇室供奉，剩下的只有各大世家老祖，以及辑妖衙门的强者，下来便是马六和梁五。

老六虽只有三道境，但王狼对他了解颇深，间接的，许明阳也不会把马六当三道境看。

想要改朝换代，拉拢他和梁五是必须的。

王狼点头说道：

“看来你已知道了一些风声，我也不瞒你，辑妖衙门的态度是保持中立，我觉得你在扒皮司当差，应当与辑妖衙门的立场相同。”

“那可未必。”

马六冷笑着说道：

“暂且不说许明阳迫害过雷鹏，他是我的顶头上司，看你主子百般不顺眼，就说张傲天，他与许明阳势不两立，我必然会站在他这一边，而他又是皇帝的女婿，虽然我同样看永安帝不顺眼，但保持现状，平平安安，比让许明阳瞎折腾好得多。”

王狼无奈摇头道：

“你不保持中立，那便是敌人，许家的实力深不可测，远超你想象，我知道你见过大供奉出手，他的实力让人绝望，但你似乎忘了，那天我也在，我也知道大供奉有多强大，但我还支持许家，你自己思量一下其中的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