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刑部大狱的路上，马六沉声吩咐道：

“你派人速去将苏龙犀喊回来，不要再让他联系四爷旧部，以免将你自己搭进去。”

为了让张傲天和萧四爷切割干净，老六出过大力，此时再把小张牵连进去，之前的努力前功尽弃。

永安帝虽沉迷长生，久居深宫不出，但马六不相信他没有耳目。

脱离了朝堂，将自身从旋涡中摘出去，永安帝对外界的一切，反倒越发看得透彻，洞若观火。

官场历练多年，张傲天也很果决，当即拽了拽马六，将他拉至路旁小巷子里。

就在老六疑惑，小张怎么不回家派人喊苏龙犀之时，只见张傲天双手合拢抱拳，在嘴边鼓着腮帮用力一吹口哨，声音响亮。

不出三息，一只黑乌鸦从天而降，落至巷子高墙上。

马六惊愕。

这只乌鸦，绝不是老呱。

羽毛没他那么黑亮，眼神也没他那么人性化的灵动，仅是一只看上去比较机灵的普通乌鸦。

张傲天吩咐说：

“你去找苏龙犀，让他速归。”

黑乌鸦眨着绿豆眼，搓鞋板似的鸦嗓子重复道：

“你去找苏龙犀，让他速归，你去找苏龙犀，让他速归……”

念完两遍，黑乌鸦振翅高飞，消失在墙头。

见马六满面诧异，张傲天连忙解释道：

“六爷，你不在的这几年，老呱没有闲着，他创建了情报组织“夜帝”，在黑白两道的名声极其响亮，连许家的黑龙卫，都经常找他买情报，想与他合作。”

马六不解问道：

“那他是怎么获得情报的？”

“他的上古金乌族功法小成后，便获得了操控其他乌鸦的能力，如今的京城，每到夜里，不只妖魔大肆出没，乌鸦也是满天飞。”

“……”马六。

他着实没想到，偶然相识的一只黑乌鸦，竟有这么大的能耐，混得这般风生水起。

照老呱这法子，天空之下，都是他的地盘，恐怕夜帝会变成天下第一情报组织。

无数的乌鸦，几乎可以监视京城的每一个角落，稍微训练一下，便可以重复别人的对话。

马六宰妖众多，妖魔可以控制同类，不算什么新鲜事。

鼠妖修成入道境，可以控制其他老鼠。

但老鼠并不聪明，就好像鱼的记忆只有七秒钟。

而且它们体型太小，仰起头来，很难看到人的全貌，更不要说记住复杂的画面和人物对话，再表达传递出来。

不通灵的常见动物，蚂蚁、蚊虫等等，大脑基本都是如此，不好使，记忆力很短。

就算同为天空中的鸟类，除去乌鸦和鹦鹉，其他鸟类的大脑也都不发达，没有办法传递信息。

鹦鹉太过稀少，只有乌鸦，四处可见，满天飞也不会引人注目。

就连感观通神的马六，若非张傲天召唤乌鸦，他都不会想到天空中有鸟一直跟着他们。

“老呱，神通广大！”

马六由衷发出惊叹，不得不承认之前小觑了人家。

想了想，他询问道：

“以许家的实力，找老呱应该不难，为何不将他抓住，控制在手里？”

“许家确实派过人。”

张傲天说道：

“黑龙四卫之一的狼卫，发动力量想抓老呱，双方斗智斗勇，几回合下来，老呱不敌，险些被捕，苏龙犀出手帮忙，都没挡住那王狼的手段，还是请雷伯伯出手，才劝退对方。”

“原来如此。”

提起雷鹏，马六不由想起老呱的丑恶嘴脸，耳边缭绕起谄媚地呱音。

“大人吉祥，大人吉祥……”

银蜈蚣变成势利眼，只怕也是受老呱影响，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鸦蜈一窝。

“其实王狼退走，不是因为雷伯伯。”

张傲天突然说道：

“那王狼诡计多端，背靠许明阳，不见得怕雷伯伯，只是雷伯伯出面后，王狼说给六爷你个面子，才转身离去，后来我听许府门客讲，王狼把自己办事不利的责任，全都推到了雷伯伯身上，拿他顶锅，才没有被许明阳责怪。”

马六颔首，沉吟道：

“看来是我那傀儡，让王狼手下留了情。”

出来混，心胸宽阔一些，广结善缘，路才会越走越宽。

二人交谈间，已来到刑部衙门。

张傲天乃是京城的实权人物，只一句入内讯问犯人，门子立时入内通报。

不过，张傲天不好与萧四爷见面，以免引起永安帝猜忌，将马六送至大狱门口，便与刑部堂官闲谈起来。

大狱尽头。

牢房宽敞，光线昏暗，墙上挂着两盏油灯，随风摇曳，噼啪作响。

萧四爷面壁盘坐，身形雄伟，感应到马六走近，幽幽转过身道：

“你来了。”

“四爷你这是何苦？”

带兵打仗时的萧老四身披黑金战衣，雄姿盖世，意气风发，如今却沦落到头发散乱，满脸胡子拉碴。

马六传音问道：

“该劝的，我想旁人都已劝过了，四爷你下一步准备怎么办，束手就擒，任人宰割？”

萧四爷沉默。

半晌才说道：

“等待朝廷调查，若我罪大恶极，能以一死让皇弟奋发图强，也算死得其所。”

“四爷你还对他抱有希望？”

马六不满，扭头看向旁边几个牢房，心中警觉有人偷听。

袁供奉只听一句，见是来劝老四振作的，拎着油灯悄无声息退去。

萧四爷说道：

“袁供奉与你一样，都希望我站起来，无妨。”

马六回头接着说：

“永安帝将近七十岁，再当皇帝最多二十三年，他的几个皇子无人成气候，都是些酒囊饭袋，四爷你信过得他，等到那几个皇子上位，这大炎朝又该何去何从？”

萧四爷一怔，显然没考虑过这方面的事情。

马六劝道：

“四爷你五道境修为，少说也能活几百年，为了一个永安帝，折了自己，不只是你自己的损失，更是大炎朝的损失，做人目光要长远一些，不说千秋万代，至少也得保证几代皇位的传承，你只有活着，于国于民才有大利，若只心疼当下局势，觉得自己起兵作乱，便会动摇国本，不顾后世如何，那这大炎朝，合该走向土崩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