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兄妹二人却深知，那个手段卑劣的镇北王世子不会放过他们父母的。

仓促为父母立了一个衣冠冢后，二人决定前往京都告御状，却一路被追杀，为了保护杨依，杨辰将三个死士一并扑下悬崖，同归于尽。

杨依知道，接下来的路只能靠她一个人走了。

可武艺不佳的她又如何能从死士的追杀中逃脱，于是她狠心毁了自己的容貌，扮作逃难的孤女，一路往京都赶。

虽没有再遇到追杀，可她还是不敢去住客栈，更不敢轻易去报官。

直到在京都外的官道上遇到司空诀三人。

原是体力不支晕倒，可听到马车里的那句“司空诀”，杨依才感受到一丝希望。

司空...

在羽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浮杨山庄的庄主曾和司空长亦大将军下过棋，算是相识一场，年幼的杨依总能从父亲嘴里听到大将军威名。

如今的杨依也将“司空”二字当作了救命稻草。

讲完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杨依再次跪在了地上，声音依旧坚定：“将军，求您为我浮杨山庄数百条人命做主！”

夜清尘拨弄着腰间坠着的镂空银球。

杨依说的和崽崽查到的一样。

玄音他们没有查到这件事，是因为这场悲剧只有杨依一个活口，而杨依不可能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贸然现身。

司空诀微微颔首：“起来吧，此事本将军知晓了，可有件事你需清楚，镇北王手握重权，掌管北境五座城池，难以轻易撼动其地位，况且...线索证据只怕早已被销毁，就算我此时带你进宫，单凭你一人之言，陛下也不一定会信，就算信了，没有足够的证据，陛下也不会轻易动镇北王世子，只会责罚一番，并无半点用处。”

杨依经历了这番磨难，心境已然不是原来那般天真。

当即就明白了司空诀话里还有深意，磕了一个头：“还请将军明言。”

司空诀赞赏地看了她一眼：“给你两条路，一，玄音给你安排个地方住下，你只需耐心等待，不出半年，此事自会有所交代；二...我可以帮你改头换面，助你潜入北境镇北王府，你可去做你想做的。”

“我选第二条！”杨依神情凝重，没有半分犹豫。

夜清尘思索了一下，说：“我有一个蛊虫，可以让你在外形上看起来如同男子，能维持半年，只是有个副作用...”

“我不怕！只要能报仇，就算半年后死了，我也不惧！求小公子将那蛊虫给我。”杨依原想着能换张脸就已经很好了，没成想还能变成男子。

那镇北王世子好男风，对女子不屑一顾，如此一来事半功倍。

不由得更加热切地看向上座被司空诀搂在怀中的少年。

夜清尘手指轻抚着腕间银环：“蛊虫虽只是改变外形，但到底还是会伤及根本，一旦蛊虫入体，你这一生...都不会再有孩子了，你可要想好。”

“不必想。”杨依背脊挺得笔直：“若是无法报仇雪恨，即便将来有了孩子，我也无颜面对九泉之下的冤魂。”

夜清尘从银环中取出一只绿豆大小的蛊虫。

玄音上前接过，走到杨依的面前：“杨花入水，也是无根之萍，愿你做那自由的风，吹过山岗后，仍是你自己。”

将心中的仇恨说出来时都没有掉泪的杨依，却因这句话泪流满面。

母亲常说，希望她做一缕清风，自由自在，跑远了就回家歇歇...

可她再也没有家了...

“多谢将军、小公子，谢谢你，玄音...”

杨依擦干眼泪，接过蛊虫放进了嘴里。

剧痛瞬间席卷全身。

骨头嘎吱作响，皮肉像是要裂开一般。

杨依脸色苍白，直直倒下，被玄音接住。

向来冷心冷情的玄音见她这般模样，有些心疼，轻柔地将人放在椅子上，忍不住抬手为她擦掉脸上的汗水。

椅子上蜷缩着的人，浑身颤抖，汗如雨下，很快就浸湿了那身粗布麻衣。

身形开始发生变化。

原本纤瘦的人，双腿和手臂变长，肩膀变宽，脸上交错的伤痕逐渐愈合，五官变得俊秀。

半个时辰后。

玄音看着已经痛晕过去的男子模样的杨依，思索了一下，扶着人离开了书房。

夜清尘靠在司空诀怀里：“但愿她能成功。”

“镇北王妃善妒，府中只这一个儿子...”余下的话司空诀没有继续说下去。

夜清尘却明白。

这棵独苗若是死了，那对镇北王来说，可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

大军班师回朝，依制驻扎在汇城军营。

由主将带领副将和亲兵入京。

此番出征可谓大获全胜，羽国此后再无西乱，西延成了羽国的附属品。

主将司空诀当居首功，皇帝为彰显对司空诀的重视，亲自在宫门口等着。

朝中重臣及镇北王随行在侧。

“恭喜皇兄，今后可高枕无忧了。”镇北王站在皇帝右侧，半眯着眼看向远处。

羽国当朝皇帝荣顺帝笑得开怀：“哈哈哈，这小子，还真是给朕长脸啊！”

不露痕迹地瞥了一眼镇北王，一双锐利的眼眸却闪过一丝杀意，又很快消散。

马蹄声传来。

众人遥遥看去。

只见烈马之上，一身银色盔甲的司空诀怀中搂着一个被披风罩住的人，身后跟着几名将士。

司空诀翻身下马，将那人也抱了下来。

动作可谓温柔至极。

看得荣顺帝和朝臣惊讶不已。

唯有镇北王和他身后的两名大臣，见司空诀不像是受伤的样子，皆沉了脸色，却又很快换上一副热切的神情。

司空诀搂着夜清尘走到荣顺帝跟前，单膝跪地：“陛下，臣，不辱使命！”

身后将士纷纷跪地，唯有夜清尘始终站着。

“好！哈哈哈，做得很好！快起来。”荣顺帝拍了拍司空诀的肩膀，亲自将他扶了起来。

司空诀刚起身，镇北王身后的一个大臣就开口说道：

“陛下，司空将军战功显赫，本不该微臣妄言，可这不知是不是将军素日里忙于带兵，忘了礼制，这同行之人见到陛下连行礼都不知道...”

夜清尘拉住动怒的司空诀，解下披风，露出一身苗装，指尖轻捻着墨玉手串，只微微点头，不卑不亢道：“苗疆圣子夜清尘，见过羽国陛下。”

此话一出，那名大臣脸色铁青。

苗疆和羽国乃盟友，苗疆圣子，便是未来的苗王。

当然可以不跪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