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清予到的时候，孟月正静坐在院子里，手上拿着一朵花。

这花是浮空岛独有，名曰皎月流光，在黑暗中闪烁着光芒，似一轮弯月，花香带有致幻安眠效果，长久吸入会让人出现幻觉。

为了防止修灵者被皎月流光所影响，永夜城内所有花都已经被清理出去。孟月手中为何会忽然出现一朵呢？

不等风清予询问，孟月抬头，冷着脸道：“江子离叛逃了。”

语罢，她用力一握，手中的皎月流光瞬间化为齑粉。

这是江子离藏在她床头的，花香被屋内另一种香遮掩，她没有察觉到，就这么任由其存在。

风清予见状眼眸微动。他分明记得，孟月百毒不侵，皎月流光的毒性在她身上发挥不了作用。

默认的事实被他自觉掩去，他想了想，问出另一个问题：“可要派人去追他？他才走不久，派人去追总能追上。”

“不用了。他敢逃就让他逃。天下虽大，除了江家他又能回哪里呢？过段时间去江家，顺手给他杀了就行。”孟月看着手上残留着的皎月流光粉末，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分明就在昨夜，他和她还亲密无间相互依偎，情至深处时他伸出手，与她十指相扣，另一只手温柔地捧着她的脸颊，说：“孟月，无论如何你都要相信我，永远相信我。我一定会站在你这边。”

江子离说得多认真，字字句句里都是真诚，恨不能把心刨出来证明给她看。

可结果呢？他在几个时辰以后用早已准备好的皎月流光将孟月迷晕，拿着浮梦阁的重要情报叛逃。

他是执刃者，又有浮梦阁阁主手令，巡逻的守卫们自然不会拦他，就这么让他离开浮空岛。算算时辰，现下该出了云浮城，朝洛阳的方向逃去。

这世上，究竟什么是真心，什么是假意呢？

孟月有些分不清了。

“别难过。”风清予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眼里写满心疼。

风清予本是不喜江子离的，思量着孟月爱他入骨，才会助他进入浮梦阁，成为浮梦阁执刃者。谁料江子离心术不正，来此别有目的，不是为了与孟月同行。

孟月不动声色地将他的手推开，冷漠回应他：“我没有很难过。”

这句话里故作坚强的成分有多足，风清予不用猜都知道。她若真的毫不难过，怎么会被情绪左右将皎月流光捏成齑粉？孟月在浮梦阁这么多年，不止风清予，就算是十殿殿主来了，亦是能察觉她情绪不佳的。

“要是觉着在这里不痛快，就去外面竹屋里住上几天。永夜城不见天日，你又不喜欢夜晚，长久停留在此处对心情总是不好的。至于阁主公务，师兄替你处理了就是。”

风清予耐心同孟月讲完了这段话，他故意不提江子离，给孟月不喜夜晚这个理由，名正言顺劝她出去散心。

“我……”孟月刚要回答，柯静薇匆匆踏入院子，大喊一声：“月儿！！！”

她向来不会这般冒失，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一点礼仪规矩也不顾。

“不就是出了个叛徒，值得柯姐姐这么失态吗？”孟月脸上仍然没有表情，从语气中却可以判断出，她对柯静薇的举动是不满的。

在孟月看来，江子离叛逃出浮梦阁，并不是值得他们过多在意的事情。

柯静薇被孟月这么一说明显愣了一下：“叛徒，什么叛徒。”愣完她又说：“我来这里不是要找叛徒，是老阁主他……出事了。”

这下轮到孟月愣住了。

她看着柯静薇，眉眼间写满了不信，一秒以后反应过来，也不向柯静薇询问，迈开步子就朝着冷无醉所在的枇杷院跑去。

风清予紧紧跟在她身后，随着她去枇杷院。

——永夜城·枇杷院——

十殿殿主聚集在枇杷院外，每个人脸上表情都不佳，却无一人主动踏入院内。

冷无醉的贴身侍从也站在院外，红着眼眶不停抹眼泪。

孟月出现以后，不知所措的众人像是忽然找到了主心骨，纷纷朝着她靠过来。

“老大，你可算是来了。”

“老阁主他……”

“月儿，你快进去看看吧。”

孟月没有回答他们的话，她急匆匆地推开门，朝着院子里冲去。

卧室没有，暖泉没有，假山没有，观景亭没有……

最后到了枇杷树下，孟月终于找到了冷无醉的身影。

他安坐在轮椅上，垂着双手，双眼紧闭脸上神色祥和，仿佛睡着了一般。

孟月的心狠狠颤了一下。她下意识认定冷无醉是睡着了，可空间感应告诉她，师父身上并没有活人气息。

这一刻，她多希望是自己的空间感应失灵了。

只可惜在生与死面前，她是无能为力的。

“喵~”

有猫叫从脚下传来，孟月低头一看，看见了一只黑白相间的小猫。

这是冷无醉养的，叫做游羽，本是他给自己的孩子取的名字，可惜他一生无子嗣，最终便用在了这只猫身上。

他说，这只猫就是他的孩子，他和墨云妍的孩子。

“小羽。”孟月轻唤了一声，游羽听见呼唤又“喵”了一声，往孟月身上扒拉。

孟月将他抱起，走到冷无醉身边，小声说：“师父，怎么不抱着小羽？地上凉。”

往日这种场景，冷无醉都会伸手将游羽接过，抱进自己怀里。但是这一次，他没动。

游羽对着他叫了两声，像以往一样催促他伸手，可惜他还是没动。

在一人一猫的后方，风清予已经泣不成声。

孟月抱着游羽，忽然在冷无醉面前跪下了。

在她身后，众人齐刷刷跪成一片。

“恭送阁主！！！”

…………

柯静薇在冷无醉尚未喝完的茶水里检查到了毒素。

是浮空岛特有的皎月流光所制成的毒。

“老阁主他是自尽的。”柯静薇斩钉截铁地说。

若是旁的毒，柯静薇还会定义成是他杀，可皎月流光只有浮空岛才有。再者，此毒香味明显极其容易被察觉，冷无醉身为九星圣王不可能发现不了。

无论从哪种角度来说，他自尽的可能性比他杀更大。

“是吗？”孟月明显不信。她想了想，又问：“师父自尽以前，最后见过谁？”

“是江子离。”风清予站在她旁边，给出答案。

孟月闻言脸上表情渐冷，她抬手，看了看手中残留的粉末。

“传令下去，浮梦阁正式向洛阳江家宣战。一日未能族灭江家，浮梦阁一日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