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这张绝代风华的脸，江子离只觉得熟悉又陌生。

他曾与这张脸的主人有过三次交集。

第一次，是在云浮森林中央的镜湖之上，她身着一袭白衣，对他施展入梦幻术，而后一人独战几名圣王，并夺走绝世神兵龙吟剑。

第二次，是在长安城外的丹塔上，她盗取丹塔藏书阁内珍藏的丹方，被他抓住以后用“放过余笙”当条件，引诱他火烧丹塔藏书阁。

第三次，是在罗刹城城中小宅，他看见她与浮梦阁一众殿主商议要事，被发现以后再中幻术。

江子离那时只当她是孟月，从未想过她会是自己的身边人。

可若细细想来，似乎又说得通。

在镜湖，为何浮梦阁打晕他之后不曾夺走他的绝世神兵？因为主导行动的人是她。

在丹塔，为何他乖乖听话烧了藏书阁以后真就将人还给他了？因为她需要一个合理的方式将自己的行踪隐匿。

在罗刹城，为何他深入浮梦阁腹地还能全身而退？因为她在，她不忍心伤他，其余殿主不好忤逆少阁主。

“余笙。”江子离开口，唤了一声她的名字，像是在告别一般，语气里带着浓浓的不舍，过了一会儿，他再度开口，道：“孟月。”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唤她。

孟月见他如此眼中嘲讽更甚，嘴角勾起一抹笑。她看着他，说：“江子离，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蠢。”

“就因为我用了余笙这张脸，你便什么仁义道德都顾不上了，心甘情愿被我利用，甚至没有怀疑过我半点？”

“我为什么要怀疑你？”江子离对着她问，眼中写满了不理解。

他为什么要怀疑他的爱人？

爱人难道不应该绝对信任吗？

孟月被他这么一问神色明显呆滞，不过很快，她回过神来，轻启薄唇，用不含半点温情的语气说：“怀疑一下我只是浮梦阁少阁主孟月，套着你爱人余笙的皮囊来骗你。”

“从初见开始，我就在利用你。利用你江家少主的身份轻易进入金陵城，与你为伍，我更快取得沐鹤东的初步信任。因为我们亲密无间，所以我无论去任何地方，回来时只要与你一道，就不会有人怀疑。甚至我要打碎沐家的灵符大阵，他们也没有质疑我半分。”

“哦，对了。沐鹤东是我杀的。杀完他以后我便去见你了，因为这样，六大家族里不会有任何一个人怀疑我。中秋夜那场烟花，藏着浮梦阁的行动信号。是，我就是借你之势行己之便。甚至在昨天晚上，我堂而皇之回到沐家，也没有遭受半分检查。江子离，你确实很有利用价值，但也仅限金陵城内。”

她将一切真相全盘托出，没给两人留半分情面。

是了，孟月对江子离从始至终都是利用。

现在她出了金陵城，江子离也就没有利用价值了。

而没有价值的东西，是应该要被丢掉的。

江子离怎么会听不懂她话语里的过河拆桥之意？他只觉得遍体生寒，指尖不断颤抖，整个人难受得有些呼吸不过来。

他以为她还爱他，他以为她这次回来是与他再续前缘，他以为自己抛下一切跟她离开就能拥有幸福。

原来都是一场利用吗？

江子离的眼眶瞬间就红了，他看着她，乞求最后的怜悯。

“你骗骗我好不好？你不要说这些话，我会难过。”

闻言，孟月脸上的笑意更甚。

还以为分别的这五年江家能够培养出一个合格的少主，没想到还是个为爱乱智的笨蛋。

“好，我骗骗你。余笙很爱你，她才不会用阴谋诡计来利用你。利用你的从始至终只有孟月。”

“是我孟月，把余笙宰了，把她的脸撕下来做成了人皮面具，又抢走她的所有宝贝，包括不渡寒缚神锁这些绝世神兵，再模仿着她的行为举止来接近你。”

“她临死前还在想着你，哀求着让我不要伤害你。但是我不听，我把她从悬崖上扔了下去。她应该是摔得粉身碎骨，尸身被灵兽吞食了吧！”

孟月像讲故事一般描绘着自己的“恶行”，仿佛她真的将余笙折磨得不成人样以后残忍杀死。

末了，她又补上一句：“江子离，这就是你想知道的真相。怎么样，现在是不是很恨我？”

江子离的眼眶已然红润，泪水在其中打转，整个人看起来可怜极了。

他说的话却与这副模样形成了极大反差。

他对着孟月说：“不信。”

是的，江子离并不相信孟月所描绘的真相。

告诉他余笙就是孟月的，是她；现在编造谎言告诉他孟月害死余笙的，也是她。

他可以把前者都当作是为了利用才说的真话，但绝不会相信后者这种荒谬假言。

孟月若真杀了余笙，将她的脸皮撕下来。不渡寒剑灵怎么可能与她相处得那么好？余笙的那些灵技她又怎么能运用得那么熟练？

“余笙就是孟月，孟月就是余笙。”他说得很认真。

孟月听完直接翻了个白眼，嘴里骂着：“你有病吧！脑残玩意。”

不愿意聆听真相的是他，得知真相后要求她欺骗的是他，她编造完谎言不愿意相信的还是他。

好赖话都让他一个人说完了，她还成小丑了？

一想到这里，孟月更生气了，连连骂了好几句。

江子离被她这么一骂反倒面露笑容：“孟月不会这么骂人，但是余笙会。”

孟月：？

不骂了，等会给这小子骂爽了。

她不愿再与他纠缠太多。将一切真相说出，就是要撕破脸让江子离死心，然后扬长而去。

于是她道：“你毕竟是江家的人，我不会带你回浮梦阁。就在这里别过，以后我们俩桥归桥路归路，两不相干。江子离，后会无期！”

“你真要丢下我？”江子离的眼眶一瞬间又红了，泪水从眼眶中滑落，看上去好不可怜。“我已经为你背叛六大家族，我无处可去了。”

孟月没搭理他的卖惨，抬手召唤出缚神锁将他捆住，转身御剑渡江，从江子离的视线中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