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若汐的回忆结束了。

余笙从回忆中抽出，看着眼前漂浮着的冷若汐灵识，心里情绪复杂。

她本以为是轩辕离的机关算尽害死了冷若汐，后来又觉得是冰灵火反噬导致冷若汐重伤死亡，回忆进行到最后，她终于得到了答案。

“冷若汐，真正害死你的人，就是你自己。”余笙说得斩钉截铁，不等冷若汐反驳，她又将原因一一阐述：

“你本可以让简修洺为你炼制玄霜丹，但是你怕他出手帮你会引来轩辕离的猜忌，产生不好的后果，所以你没有找他。这是第一次。”

“你躲在北宫里，不要管圣雪族人和冷国旧臣的死活，轩辕离根本没有进入北宫的可能，更不要说夺走你的极寒冰莲。可你瞻前顾后，交出了自己的救命药。这是第二次。”

“窥天师为你留下极寒冰莲子。你只需要把此事告诉风归年，他自会心甘情愿为你献祭。你不愿意让他为你付出生命，于是一言不发。这是第三次。”

“三次啊！你但凡有一次听了窥天师的话，以自身为主，都不会落到这样的下场。”

余笙越说越无奈。明明有那么多次活下去的机会，全部被她放弃了。

冷若汐，死于她自己的善良。

真相被血淋淋地陈列在眼前，冷若汐没有歇斯底里地反驳，只是平静地回答道：“是的，是我自己害死了自己。我不怪任何人。”

“轩辕离呢？你也不怪他？”余笙又问。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是余笙对待冷若汐的态度，但这并不代表她会忽视了其他人的罪孽。

轩辕离就是无可饶恕，至少，余笙仍然是厌恶他的。

“轩辕离？我待他的心思很复杂。有爱，爱他曾用尽毕生真诚来待我，眼中心中唯容得下我一人。有恨，恨他纵横谋划，害死父皇母后，害我身受重伤客死他乡。有遗憾，成王败寇终究是一场落寞。还有，些许的佩服，他起于寒微，机关算尽终登上至高之位，享无边荣光，更为天下万民带来和平与安宁。”

冷若汐待轩辕离的情绪很复杂，绝不是一句简单的爱恨就能概括。

她也不是将自己困于男女情爱中的小女人。

余笙不想再评价了。

终究是三千年前的事情，她一个后世修灵者又能如何呢？

冷若汐看着她笑了笑，又说：“你进来之前，雪儿曾托你问我，我是否有恨过她。你代我告诉她，冷若汐永远不会怪她，我希望她能开心快乐地活着，不必为我的事情焦虑。生死各有命，我不过是没扛过劫难罢了。希望她不要去恨任何人，一切事情，都过去了。”

一句都过去了，让余笙不知如何回应。

她看完了冷若汐所有的回忆，又同冷若汐交流了一番，心中越发肯定自己不是冷若汐。

同一个灵魂又如何？成长经历不同，价值观念不同，所面对的环境也不同。她们注定不会是一个人。

余笙没有冷若汐那么善良，甚至善良这个词与她丝毫不沾边。

若她是冷若汐，故事依始，她不会搭救轩辕离；情窦初开，她不会因为爱情就将权力交给他；冰灵火反噬，她拼尽全力也要压制，无论是简修洺还是旁的哪个炼药师，通通都得过来给她炼药；轩辕离拿那些人的性命威胁，她会将这笔账记着，痊愈以后为他们复仇；即使到了最后一步，为了自己能活下去，她也会毫不犹豫地让风归年献祭。

余笙不会让自己走到无药可救的那一步，除她之外的一切，都是她能够利用的资源。

也正是因为她的心够决绝，所以她无法共情冷若汐的做法。对她的善良只觉得惋惜，却不想夸赞。

冷若汐又如何会不明白她心中所想呢？

再聊下去也只是徒劳，她的时间不多了，得快些为她恢复灵脉。

“先前我已用灵力将你的灵脉强行疏通了一遍。接下来我会用极寒冰莲滋润灵脉，助其恢复。在此过程中你会很疼很疼，无论如何都要忍着。若可以，拼尽全力将我的灵力吸收进你身体里。灵脉重塑以后是何等级，就看此时了。”

“好。”

余笙点了点头，答应冷若汐。

冷若汐见状取出一朵极寒冰莲，用灵力将冰莲变化为液态，喂入余笙口中。

极寒冰莲温度极低，入口刹那，余笙有一种大冬天喝了口刚从冷冻室拿出来的冰水的感觉。

寒意，穿透肺腑，很快随着灵脉蔓延至全身。

她的身体瞬间被冻僵，四肢无法活动，内脏停止运作，就连心脏都被冻住了。

脑海却是越发清醒。

余笙知道自己必须撑过去，才能有机会重回巅峰。

她想起了在乎她的人。

师父时刻挂怀，老师倾囊相授，师兄亲自出马来帮她，同伴们一路相随，不顾自身危险陪着她进入北境。

若不是他们，她怕是不能这么快如愿。

她又想起了那些伤害她的人。

这一路的艰辛与他们脱不开干系，她若向命运屈服，岂不是如了他们的愿？

她才不会让那些人活得那么开心。

活下去！为了她自己。再让所有在乎她的人放心，让所有伤害她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就在这一刻，冰仿佛在她体内炸开，全身上下的每一寸都仿佛被人徒手撕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撑住！不要怕疼。去感受你的灵脉，去打开它。将灵力收纳进去，提升自己的等级。”冷若汐安慰着她，手上动作却是不停。

“放心，我心里有数。”

——半个时辰后——

余笙大汗淋漓地躺在湖面上，全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她的心情却是愉悦的。

灵力在她体内流动着，经过每一处灵脉，本源中生生不息的律动告诉她，她的灵脉成功重塑了。

她再次成为了修灵者。

虽然等级暂时只有灵阶，但是对她来说足够了。

冷若汐站在余笙身边，一脸心疼地看着她。

冷若汐说：“辛苦你了。”

余笙没抬头，只是下意识答了一句：“不辛苦，命苦。”

闻言，冷若汐忽然笑了。

“是啊，命苦。于你，于我。”

冷若汐说完，余笙转头看向她。十分认真地回答了一句：

“仁慈是你的坟墓，我不会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