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儿回到麒麟殿后，冯才人见他腰上多了一枚玉佩，乍一看跟皇上的那枚很像，她心中一喜，问道：“这是？”

襄儿气还未消，语气不咸不淡道：“父皇给的。”

冯才人陡然心跳加速，以为皇上是对太子之位有了打算，襄儿见她面色有些发红，继续道：“母妃别误会，只是蟒纹的，二皇弟也有一块，父皇的那枚正在大皇妹身上挂着呢！”

冯才人面上的红色渐渐褪去，安慰他道：“襄儿务必好好用功，你父皇是明君，他会选最有能力的人做太子，而不是最喜欢的，紫麟就是个公主，她对你可构不成威胁。”

襄儿颔首：“这话母妃不必说儿臣也有数，只是三皇弟若由父皇亲自养大，将来想必许多事会朝他身上倾斜！”

冯才人笑道：“三皇子小小年纪总请太医，这可不是个好现象！即便日后调养好了，自古由皇帝一手带大的皇子哪怕做了太子也没有做得久的，到你父皇感受到衰老的那时他就会本能地忌惮比自己年轻力壮的儿子，先帝当年不就是这样吗？”

襄儿心里舒服了不少，脊背一松道：“所以母妃叫儿臣抱朴守拙，以拙求进，既让父皇看到儿臣的能力，又叫父皇认为儿臣对他的皇位没有觊觎之心，到父皇怀疑最亲近的儿子，江山又无人可托付时，就会看到儿臣的好！”

承光殿内皇上还不知道有人正揣度着他和三皇子父子关系的走向，准备去鸣銮殿用午膳。他不敢带垚儿做轿撵，生怕一个不慎摔了他，便抱着他步行，一路上这是花花、那是雀雀的指了许多东西给垚儿看，垚儿已经五个月大了，开始长小牙，对声音也有了好奇心，皇上指哪儿看哪儿，还会注意看皇上的口型，他虽不会说话，但皇上就是觉得这孩子聪明，旭儿这么大的时候还流着口水啃龙袍呢！

皇上没让人通报，于是一到鸣銮殿就见小旭儿正趴在桌子上眼巴巴守着那道红烧牛肉丸，皇上走到他身后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后脑勺。旁人见皇上第一反应都是行礼，只有旭儿一回头看清来人后，兴奋地朝正在里头净手的合欢喊道：“合母妃，父皇到了，快来用膳！”生怕晚一瞬那肉丸就要跑到旁人肚子里去。

旭儿的好吃常常引人发笑，但他自己无所谓被笑，谁有他开心呐？

合欢擦了擦手接过垚儿：“陛下去净手吧！”她逗了会儿垚儿便把垚儿交给乳母，自己也坐到桌前。

旭儿虽好吃，但很守规矩，他每每在鸣銮殿用膳，只要合母妃不动筷他绝对不会先吃，所以合欢基本上第一块都是先夹给旭儿，奖励他愿意等人的乖巧。

合欢知道旭儿爱吃什么，笑着取来调羹舀了两个牛肉丸到旭儿碗里：“旭儿吃吧！”

旭儿将筷子杵在牛肉丸上，等皇上也坐下来说：“用膳吧！”他才将那块牛肉丸放进嘴里大口嚼了起来。

方鹞也是在鸣銮殿用过几回膳的，皇上记得她是哪家的，尤其这次冻雨赈灾，这个小姑娘叫皇上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旭儿再过几年就能定亲了，皇上看看方鹞，再看看旭儿，心里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旭儿眼里只有肉丸，人小姑娘心怀天下，这就不是一路人。

皇上对方鹞和蔼道：“太师府离得远，下了学再回去要挨饿，今晚回去后同你祖父说一声，日后午膳就到鸣銮殿用。”

合欢也笑着朝她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方鹞福了福身道：“臣女多谢陛下跟合夫人体恤，臣女便叨扰了！”

紫麟捏了捏方鹞的手，父皇母妃喜欢自己的好友，紫麟心里也高兴。

没在鸣銮殿用过膳的人恐怕很难想象陪皇上用膳也可以说说笑笑，同桌而食，所以凡是来过鸣銮殿的孩子都不怕皇上，他们对君王还没有太深的概念，只知道是一个所有人都要听他话但还算和蔼的大人。

其他人同他们说的天子威重他们暂时还未感受到太多，以及偶尔会听到关于合夫人很霸道的议论他们也觉得不对，他们所看到的合夫人明明是很温柔的，对皇子公主温柔，对皇上温柔，对他们也很温柔，合夫人在他们眼里简直就是美的化身，举手投足都叫人羡慕和喜欢。

两位公主及她们的伴读们正是刚刚知道爱美却又还没有建立起自己审美观念的年纪，因而她们都很热衷于学合夫人的装扮，额间的花钿、指甲上的寇丹，她们总觉得不管什么颜色和图样到了合夫人身上都显得格外好看，少女们都想成为她，便忍不住先从行为打扮上模仿。

就拿紫麟来说吧，这段时间合欢为配合春光便叫人给她在指甲上描了浅粉色桃花，紫麟一眼便看中了合欢指甲上的寇丹，她照着做了一样的，但就觉得没有合欢的那个好看，后来左思右想才琢磨明白，是合欢的指甲又干净又长，所以才显得那桃花格外娇嫩。

皇上早已下过严令，公主十岁以前不允许留太长的指甲，紫麟为这事缠了皇上跟合欢好久，皇上始终不同意，认为现在正是她读书玩耍的年纪，留太长的指甲抓不住笔，玩疯了的时候也容易不小心掀开指甲盖，很不安全。

紫麟偷偷留了个小拇指的，皇上见她突然不说要留指甲了，在他们面前还总是缩着手，心里便猜到了七八分。

孩子就是这样，到了叛逆期，你管得越紧，她对不能触碰的东西就越惦记。合欢想了个法子，做了一副可以直接戴在指甲上的漂亮甲套送给紫麟，并对她说：“这跟留长指甲做寇丹是一样的，你若能戴习惯指套母妃就同意你留指甲，否则生活会很不方便。”

紫麟爽快答应，刚开始还天天戴着，可没过几天合欢就发现她在练字的时候会摘掉指套，要和伴读们出去放风筝也不戴它们，合欢便对紫麟说：“指套可以随戴随摘，指甲可就不能想什么时候取掉就什么时候取掉了！”

紫麟很认真地想了这个问题，最后道：“父皇说得是对的，指甲太长不好抓笔，玩的时候也不敢放松。母妃送的甲套已经让儿臣过了留指甲的瘾，儿臣现在不想留指甲了，等儿臣长到像母妃这么大的时候再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