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皇上起身出内室穿衣，合欢有孕后睡眠格外浅，感觉到身边人离开，便问银儿：“陛下呢，他昨晚没睡好，怎的这么早起？”

这时皇上已经换好了衣裳，听到内室里合欢说话的声音便走了进来：“朕回承光殿。”

合欢担忧：“陛下如今不便昭见大臣，何必还往承光殿奔波？”

皇上道：“正因为不见大臣，朕才必须要回承光殿，若朕不见大臣却多日留在你宫里，他们会以为是你绊住了朕，将置你于何地？”

合欢点头：“臣妾方才没考虑到，那臣妾晚些时候扮成小宫女悄悄去承光殿陪陛下！”

皇上发笑：“朕先回承光殿，随后会召见太医，对外就说朕感染了风寒，召你侍疾。”

合欢两眼放光地看着皇上：“陛下，今天真聪明！”

皇上：“今天？”

合欢马屁拍得啪啪响：“虽然陛下每天都很聪明，但是今天格外聪明！”

皇上此刻胃里正翻江倒海，只挤出一个“嗯”字，便快步往承光殿去了。

半个时辰过后，后宫传来皇上感染风寒引发肺热的消息，并指定要合欢去侍疾。

皇后听了这事一方面有些担忧皇上，另一方面也怪皇上偏偏找合欢为他侍疾，她焦急地吩咐淑儿：“也不知那肺热会不会传染，你去鸣銮殿把紫麟接过来，叫合贵妃务必戴好面纱！”

合欢听了皇后对她的嘱咐有些歉疚自己连皇后都要瞒着，但为保险起见她也只得先不告诉皇后这件事，想来皇后日后便是知道了也一定会理解她。

因为临时取消了早朝，承光殿内的折子比往常多出来一倍，皇上忍着害喜的不适一本本翻阅。

合欢看不下去了，叫傅公公他们都退出去后屈膝在案旁，皇上赶紧扶她：“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跟朕说的？”

合欢却不起来，涨着胆子道：“陛下，臣妾知道自己要说的话很不妥，臣妾心疼陛下，如果陛下放心的话，臣妾想帮陛下看一部分，不知可不可行？”

后宫干政，此事可大可小，替皇上批折子这却是正常人想都不敢想的，她居然直接说出来。

皇上有一瞬间的愣怔，回过神来扶合欢道：“起来！”随后牵着她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将自己的龙椅让出一半给合欢，又取来一只毛笔在笔尖蘸了朱砂墨递给她：“你跟朕一块儿看，若只是寻常的请安问候就在末尾最后一个字上画圈，大事自己无法决断的拿来朕看。”

“好”，合欢接过毛笔，翻开奏折认真看了起来，这是不能出错的事，她不敢不认真，却因为太过紧张，后背和手肘都显得僵直。

皇上微笑着看她神情严肃的模样道：“别怕！”

一个多月后，皇上痊愈，合欢的肚子也微微隆起，离足月还有很久的一段时间，皇上已经迫不及待地筹备起合欢的生产事宜来，大到稳婆的选择，小到合欢生产后要裹在身上的被子用什么布料，皇上都细致地一一过问，就连皇后和薄婕妤也格外留意后宫的一举一动，真怕一不留神会有那不长眼的去冒犯了合欢的胎。

有了先前生产的经验，合欢平日格外注重饮食和活动。她每天尽量少食多餐，吃的都是些清补而油小的，因此随着月份的变大体重倒也没重太多，再加上天气好的时候合欢总爱溜达，所以一直到她临近生产精气神还很好。

但是即便准备得如此充分，到了真正生产的那日合欢还是难产了。

皇上皇后以及几位妃嫔都悬着一颗心等在产房外，眼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合欢的力气也在变弱，皇上心里焦急不已，既想进去陪她，又怕自己的身份会让稳婆束手束脚，反而对合欢不好，于是对里头说：“合欢，你需要朕的时候喊朕！”说完已经在解龙袍上的扣子。

合欢没有精力回应什么，对这话仿佛充耳不闻，直到又经历过几轮的攒劲后实在疼得受不了，沙哑着嗓音哭泣道：“陛下，要陛下！”

皇上随即将龙袍一脱进了产房，妃嫔们刚惊呼出“陛下”二字，人已经撩开帘子走了进去，一进去便对稳婆说：“别管朕，继续！”

合欢见到皇上的瞬间，心里所有的委屈都涌了上来，产房于她就像刑场，此刻她真想逃跑，离开这个让她生不如死的鬼地方，她后悔了，如果可以选择，她不想生这个孩子了。

稳婆着急地喊着：“娘娘，用力，再多用点力！”

合欢虚弱地摇摇头：“没有力气了”，随后灰心地望着皇上：“照顾紫麟！”

皇上闻言眼泪夺眶而出，紧紧握住她逐渐放松的手：“不行，合欢，不可以这么走，要走也要等满头白发，没有遗憾和痛苦地离开。”

见合欢只是流下几滴眼泪却没有再作最后的抗争，皇上将心里早就已经存了的想法讲了出来：“合欢，朕知道你不是普通人，朕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来到朕的身边，但是，你既然来了，朕求你陪朕走完这一生，你想想朕和紫麟！”

合欢被皇上的话打动，想为他，为这一世的自己最后再努力一次，但她已经疼到了极致，实在使不出更多的力气，皇上见合欢愈发不好突然有了一个不慈爱的想法，悲痛地对稳婆道：“皇嗣不要了，随你们用什么办法把他取出来，贵妃必须平安！”

稳婆认为合欢的胎位很正，又非头胎，按理是能生下来的，只是不知何缘故，她自己那般疼得使不上力。稳婆得了这个旨意虽然为合欢腹中的皇嗣感到遗憾，但出于为合欢的安全考虑，谁也不敢拍着胸脯担保什么，便只能是按照旨意去做，拿来了剪刀、勺子和铁夹。

皇上将合欢的眼睛捂住，她虽看不见，但听见声音也猜到稳婆手里是拿了什么，挣扎道：“不要，让臣妾再试试！”

见皇上点点头，稳婆继续帮她按压肚子，合欢紧紧抓住皇上的手，忍着剧烈的疼痛将全身的力气都积聚到身下，终于随着一声响亮哭声的到来，结束了这足足持续了七个时辰的可怕的噩梦。

皇上终于松了口气，稳婆却还不敢放松，合欢是难产，即便生下皇嗣也不代表就能平安，妇人难产的情况下产后再血崩的例子不是没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