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观察着衍王和王妃，衍王皮肤有些黑，但身形高大，五官端正，且叫人一眼瞧上去就有一种武将特有的果决气势，这果决里又透着一丝对人情世故不通达的木讷犹疑，每每他自己不知道要说什么的时候便瞧王妃。

相比之下同在边地久居的王妃就没有他身上的风沙气，反而皮肤白皙细腻，乌发如瀑如云，虽怀着身孕，却丝毫不见憔悴，眼神里含羞带笑，精养出通身的好气色好派头，性格也比衍王看上去要活络许多。

众人都在心里暗暗赞叹，果真是一对璧人，羡煞旁人。

也有人观察完王妃后又悄悄看几眼合欢，想从这两人的长相上找出相像之处，本不是亲姐妹，又能有多像？偏是有心要找，便觉得相似之处有许多了。

陛下登基那日，张选侍的父亲因临危倒戈被衍王一剑毙命，如今看着杀父仇人正好端端地站在眼前，张选侍心里的滋味自是不好受的，但众人顾不上她一人微不足道的心情，全都看着皇上的脸色行事，见皇上对衍王亲厚，众人便也三言两语地夸赞着，女眷们不好直接夸衍王，便簇拥着王妃好一通的捧。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众人由各院宫人引路带去自己在行宫的住处，皇上住在紫宁殿，皇后娘娘住在章梧殿，合婕妤住在关雎殿，苏美人住在青鸾殿，郑美人住在潇湘馆，冯美人住在风竹堂，赵才人住在碧玉堂，楚才人住在芳菲堂，张选侍住在流星阁，花更衣住在降云斋，衍王同衍王妃则住在离妃嫔们远些的朝辉殿。

衍王妃到了朝辉殿后给引路的宫人赏了颗小金花生，宫人忙跪下磕头：“这……奴才多谢王妃娘娘！”

王妃：“起来吧，你可知道合婕妤住在哪里？”

宫人：“回王妃娘娘的话，合婕妤住在关雎殿。”

王妃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下去吧！”

宫人：“诺，多谢王妃娘娘，奴才告退！”

次日，按照规矩女眷们要去给皇后请安，王妃早早地就将从边地带来的好皮子一分三份，一份献给皇上，一份送给了皇后，另一份则叫人送去了关雎殿。

合欢刚睡醒就看见桌子上摆着几张上好的紫貂皮，几张洁白如雪的银狐皮，和几张颜色极美的墨狐皮，银儿高兴地解释道：“这是衍王妃方才差人送来的，奴婢见您在睡着便没叫您，主子现下可要看看？”

合欢下身来到桌边，拿起其中一件展开道：“好沉啊！”

银儿：“边地苦寒，出来的皮毛也特别厚实，主子看这毛质多好啊，油光水滑的，竟一点也不比宫里的差！”

合欢作出噤声手势：“这话在外面可别说了，宫里没有的东西其他地方自然也不会有，这话若被旁人听见了岂不是要陷衍王府于不义？”

银儿立马捂上嘴，怯怯道：“奴婢知道了，是奴婢大意了！”

合欢：“我不是怪你，就是担心你总是这样心直口快的要惹祸。等明年入了冬这皮子我留两块给你和小郑子一人做一件背心，穿在里头暖和又不打眼！”

银儿福了一礼，仰起脸来嘻嘻地笑着：“谢主子，主子真好！”

正说着话呢，傅公公和淑儿也带人捧着皮子来了，俩人好巧不巧在关雎殿门口撞上，相互看了一眼对方身旁的东西，只愣了一瞬随即便笑了，傅公公走在前头，淑儿紧随其后，俩人陆续进了关雎殿，这不进来还好，一进来气氛更怪，二人又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合欢桌子上的皮子，合欢和银儿也满脸诧异地看向来人，几人面面相觑，就差将“尴尬”二字直接写在脸上。

傅公公仅在一瞬间的错愕后旋即便堆上一脸和气的笑意：“奴才参见合婕妤，陛下新得了几张好皮子，叫奴才给您送来，留着入了冬后做件大氅穿！”

淑儿也道：“奴婢参见合婕妤，皇后娘娘说这几张皮子颜色正衬您，叫奴婢送来给您瞧瞧！”

合欢：“傅公公和淑儿姑娘快请起，我待会儿亲自去谢恩！”

傅公公：“那奴才就先告退了！”

淑儿：“奴婢也告退！”

合欢：“银儿，送送傅公公和淑儿姑娘！”

合欢看着他们出了门，只觉这事弄得真是不知道叫人说什么好，恐怕大家都以为自己收到的是独一份，衍王妃这碗水端得可比陛下的要稳多了，合欢心想，叶家姐姐若是个皇帝，定然能做到雨露均沾。

可从衍王妃的角度来看她是合情合理的，陛下和皇后是君，她有好东西自然应该先奉君。合婕妤是名义上的妹妹，她送合婕妤也理所当然，且都是私底下分开送的，本来无事，问题就出在恰好皇上和皇后都以为这皮子只有自己有，并且都想到了合欢，又都赶在一块儿了，傅公公和淑儿回去后自然也向自己的主子说了这事。

请安的时候皇上也在，相比他们，衍王妃是客，众人自是要陪衍王妃说话的。

皇上：“边地寒冷，皮子也生得十分厚实。”

衍王妃：“是啊，今年边地安稳，王爷闲暇的时候喜欢去打猎，打回来的狐狸和貂就叫人缩成熟皮收着，原想到了冬天再送到宫里的，这回既来行宫便带上了，倒省了一趟车马钱。”

皇上自嘲道：“说起来全因这皮子，方才还闹了个笑话。”

皇后：“说起来这笑话本宫也参与了！”

衍王妃笑道：“妾身洗耳恭听！”

皇上：“今早上朕一睁眼就听小傅子说你给朕送了好些貂皮，朕见那皮子确实难得，便叫人各拿了几张送去皇后跟合婕妤那里，谁料小傅子就在关雎殿遇见了同去送皮子的淑儿，这俩人不遇上还好，一遇上就见手里端的都是一样的东西，到了关雎殿竟又见合婕妤也已经有了。”

皇后娘娘：“本宫想着自己一个人用不了那么多，便挑几件颜色亮的叫淑儿给合婕妤拿去了，谁知这淑儿前脚刚走，后脚便有宫人来报说陛下送来几张貂皮。”

皇上怕衍王妃要不好意思，便玩笑道：“幸而朕没有厚此薄彼，否则可当场就被戳穿了！”

衍王妃不禁发笑：“如此说来到最后合婕妤成了最富的，皇后娘娘不亏不赚，倒是陛下手里的最少了？”

皇上：“可不是？净亏朕一人！”

衍王妃：“看到是自家小妹赚得最多，妾身这心里别提有多舒坦了！”

皇上：“你还是和小时候一个样，又贫又滑！”

衍王妃：“哦？陛下竟还记得妾身小时候是何样，妾身却不记得了，妾身一直以为自己如传闻中那样，温柔且端庄呢！”

皇后笑道：“你同王爷虽说是夫妻，性格却实在不一样！”

衍王妃：“妾身爱说话，我们家王爷是内秀！”

皇上：“要都像他，那这家子可没法和人来往了！”

众人也是一阵笑。

衍王妃初到行宫时还有些拘谨，毕竟皇上是君她是臣，可这样一开起玩笑来，倒想起小时候一块儿由太傅教导读书的场景了，不由地也放松了许多，逐渐熟悉了起来，她在说话间总是不免去打量合欢，对这位妹妹，老实说，她是没有感情的，但总觉得看着颇合眼缘，倒真生出几分血缘般天然的亲切感。

合欢也时不时看一眼衍王妃，从昨日到现在她还不曾同衍王妃说过话，就连原本打算的感谢也没有说出来，总觉得不知道要如何开口，面对这位本没有关系的长姐，她心里是有些害羞的。

郑美人忽然说话：“一别许久，衍王妃可还记得我吗？”

衍王妃轻轻摇着扇子开玩笑：“郑美人指的是哪次分别，若说是大选那次，美人脱引而出，妾身自是见之不忘，若说是儿时那会儿我们一同给太子伴读，时隔太久，妾身竟差一点就不敢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