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早上，关敏照样睡到自然醒，阿枝端水给她洗漱的时候，告诉她。

“小姐，昨儿晚上雪大，村里有两家的茅草屋顶压垮了，有一家的老人被房梁砸到了。”

今儿是腊月二十六了，没几天就过年了，这时候房子被雪压塌了，这年就难过了，而且雪还没停，还在下着。

关敏洗漱完，来到餐桌边吃饭的时候，关云还是跟以前一样，在餐桌边等她。

关云虽然现在每天也能睡到自然醒，但她还是习惯比关敏起来得早些，并且自觉在餐桌等着关敏过来，陪她一起用餐，关云总觉得，自己既然拿了月银，就该事事以关敏为主，陪伴也算是一种服务，吧！

“大姐，是哪家的房子被压垮了你知道吗？”

关云点头，“就毛猴家和刘奶奶家，刘奶奶腿被砸了。”

关敏点头，村里总共就六十几户人家，小关敏的记忆里这些人她没有不认识的，房子垮掉的这两家她都知道，属于村里比较穷的人家，不穷也不会住茅草顶的屋子了。

雪花飘舞的季节，银装素裹的村庄很有种童话世界的感觉，盖住了破败，多了份诗意与浪漫，在关敏眼里看来比平时漂亮多了，但在这美丽的冰雪世界，可能有着潜在的风险，需要及时关注雪后房屋的安全问题。

关敏道，“礼叔家也是茅草顶的房子，我一个月前就看到他们家在换屋顶的茅草了，腐烂的木材也要换下来，不然这大雪天可不就撑不住吗，这些人怎么回事，自己家的房子也不知道修好吗？”

关云道，“入冬后，村长一家家的喊话，让大家及时整修房子，只是你也知道，只要雪大的年份，哪年不压垮几间房子，有些人家是大意了，有的是家里没人爬上爬下，有的是修了也没顶得住这么大的雪。”

关敏叹口气，“刘奶奶呢，伤得怎么样了？”

关云摇头，“奶去看了一趟，说是腿压断了，现在暂时拿木板绑住了，后面不知道还能不能好，她家肯定也是没钱去专门找接骨的大夫的。”

刘奶奶和高氏是表亲，说起来，也算是关云关敏的姨奶奶，只是村里沾亲带故的多，一般也不论这个，都是各家过各家的日子。

刘奶奶命苦，丈夫很早就走了，幸亏家里还有几亩田，刘奶奶一个人辛苦拉扯大了两儿三女，嫁了女儿给儿子娶了媳妇儿。

眼见着日子就要好过了，结果刘奶奶的两个儿子在自家田里干农活的时候遇上山里窜出来的一窝野猪，老大当场就没了，老二被人抬回来的时候满身血窟窿，最后卖了两亩地也没治好，还是去了，说实话，这人还不如当场就没了。

自那时候起，刘奶奶家一门三个寡妇，养着七八个孙子孙女，只剩下两亩田，这日子过得怎么样是可以想象的。

关敏想到一句话，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偏寻苦命人！

关敏开始吃起了早饭，毛猴家也就算了，那一大家子人，壮劳力也多，可刘奶奶家，她其实想帮一把，只是不知道怎么才能真的帮到她家。

关云给关敏夹了一只银丝卷，说道。

“也不光是两家房子垮掉的难过，还有几家，据说到处借粮，这么冷的天，家里断了粮，就靠菜窖里拿些青菜萝卜，也是难熬。”

关敏道，“《孟子》里有句话，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以前总觉得这话是说给士大夫阶层的人听的，与我无关。

只是现在瞧着，就在你身边，有人在寒冷的冬天缺吃少穿，甚至到了过不下去的程度，我又有些难过，觉得看不下去，想帮帮他们，可俗话也说了 ，帮急不帮穷，我又能做什么呢？”

关云最近一直看纪录片在学习，听了很多钱先生讲的小故事，学了很多东西，虽然她没读过孟子，但她现在知道，那是孔孟的孟，是大道理，便问道。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是什么意思？”

关敏随口解释道，“就是说一个人在他不得志，穷的时候要管好自己的道德修养，管好自己的个人生存生活问题，得志的时候，发达的时候，就要努力让天下人都能过好。

我是觉得我有点想帮帮她们，但我能力也是有限的，帮了这个帮不帮那个？这次帮了下次还帮不帮？今年帮了那明年如果有人指望我怎么办？

而且我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帮到她们，只是给点米粮的话，也解决不了她们的根本问题啊。”

关云明白关敏的意思，这么久的相处，她早明白，自始至终关敏要的，从来就是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住一方小院儿，安安静静过自己舒心的小日子。

关敏不喜欢任何出风头的事，从来也不求什么好名声，她一直尽力避免让别人对她生出指望，她怕自己背负不起这个责任，她喜欢银货两讫的关系，一笔一笔立马算清，不喜欢黏黏糊糊的感情羁绊。

关云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比如刘奶奶家，我们就算送点口粮，让他们过了这个冬天，明年，后年，她家一样难过。

她家现在的问题是，田地少，养不活这么多人，不是我们给些米就能帮的。其他几家也大致都是这个问题。

真正的帮助，应该是我们帮助礼叔家这样，让他们干活儿，开荒，这样既能拿到工钱，等开好了荒地又能租给他们种，让他们自己劳动养活自己，这样才能慢慢地把日子过好。

可是我们能请的人也是有限的，动静太大的话，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们没办法请村里所有吃不饱饭的人都替我们开荒，所以你觉得为难，不知道如何帮，也不知道该不该帮，对吗？”

关敏连连点头，关云这是彻底理解她的想法了。

“就是这个意思，不帮吧，实在看得有些难受。可我自己能力也很有限，根本谈不上什么达，为官做宰的人才需要这种充满忧患的正义感，我算什么，我何必这么看不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