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

我不好。

他在心里这么回复，急切的，绝望的。

可实际上，他只是坐在原地，什么表情都没有，也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那亮光晃了晃，逐渐远离，夏佑垂下睫毛，手指松了松，沾满血液的玻璃碎片落在地上。

伤口或许划伤得太深了，他觉得有点难受，夏佑将脑袋靠在床上，双手却垂在身侧。

床单染了血，不好清理，他干脆控制着不触碰到被褥。

绯红的唇微张，他的呼吸频率加快，又逐渐缓慢下来，像是没了任何起伏。

门把手扭动，他僵硬地歪着脑袋看过去，瞳孔有些涣散，几乎要和黑暗融为一体。

刺目的光照射进来，他阖上眼，眉头皱起，将脸全部埋在被子里。

本来那么期待光的，怎么真的看到后，竟然会开始憎恶灯光太耀眼。

手电筒，接着是卧室的大灯。

夏佑住的这间房，没有台灯，大灯在临近门口处，谢桉没注意过，夏佑也从来不主动提要求。

他不想暴露自己怕黑的弱点。

“你怎么坐在地上睡觉？”

视觉盲区，隔着床，谢桉没有看到夏佑受伤的手臂和不断淌着血液的指尖。

走的近了，她才闻到浓重的血腥味，顺着看过去，见到了破碎的玻璃杯，鲜红的血，以及伤痕累累的手臂。

伤口很深，看起来格外狰狞，以至于他腕上的白玉都被浸红了。

夏佑的脸埋在被子里，谢桉看不见他的神情。

她什么都不再问，只转身去拿了医药箱，给他处理手臂上的伤。

药膏不够了，夏佑还有几处划伤渗着血，谢桉只能上完药，用绷带给他缠好。

洁白的纱布很快就洇红星星点点。

水盆里的清水淡粉色，她用抹布清理干净，整理好一切再回来的时候，夏佑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

一动不动。

跟死了一样。

“没想到，你还是问题少年。”

谢桉坐在床边，揉了揉夏佑的脑袋。

这个插曲，第四条剧情线里是没有的。

原剧情里，女配谢桉虽然帮了夏佑，但她实际上和夏佑的接触很少，并没有被夏佑真正接受，所以才会被利用的那么惨。

没用就直接被扔掉了。

夏佑是个别扭的人，一方面厌恶自己身上的伤疤，一方面又很期望有人亲吻他的伤痕，拥抱他的一切。

可偏偏，他不给女配谢桉机会，一直以完美的弟弟形象面对她，又不自觉勾着她，只为了将对方维系得更紧。

他在害怕。

害怕被女配谢桉先一步抛弃，所以封闭内心，故意不去看对方的付出。

他就是胆小鬼。

汲取着女配谢桉的爱意生存，在找到杨清雨后，又毫不犹豫地抛下短暂的替代品。

夏佑是残疾的，病态的。

他根本不懂爱。

不过，谢桉也不打算教会他爱。

那太费精力。

她要做的就是，满足夏佑的渴望。

亲吻他丑陋的伤痕，接纳他灰暗的曾经，拥抱他病态的欲望。

等他习以为常，产生执念的时候，她就会抽身离开。

就像当初的他，抛下曾经的谢桉那样。

毫不留情的。

每一分温柔与爱意，都明码标价。

背后是血腥和痛苦的代价。

她会是最完美的姐姐。

但仅限于姐姐。

夏佑在听到“问题少年”这个词后，心脏下坠，如果谢桉认定他是糟糕的，是麻烦，他被抛下该怎么办？

“我不是。”

他抬起脑袋，眼睛有些红，抓住谢桉的手臂，一字一句道。

没时间再沉浸在刚刚的噩梦里，他的当务之急，是挽留谢桉。

“对不起，姐姐，我不会再这样了。”

说出的话语无伦次，他忙着道歉，黑眸蓄积水雾，苍白的脸上是担心被厌弃的恐惧。

“我没有问题的，只是突然做了噩梦，刚刚在梦游，但不会伤害到你的，对不起，你不要讨厌我，对不起。”

谢桉双手捧住他的脸，用指腹擦去他眼角的泪，盯着他的眼睛，缓缓开口。

“就算你是，也没关系。”

心脏发酸发胀，夏佑将手搭在她的手腕，卑微的话全部咽进喉咙。

这种信任和柔和的感情，他期待已久的话语，却是靠着欺骗和利用得来的。

“不过，伤害自己这种事，下次不要再做了，我会生气的。”

“好。”

他轻声应道，眸子闪过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依赖。

“你是不是怕黑？”

谢桉忽然这么问他。

夏佑想否认，可不知怎么的，却没办法在谢桉面前撒谎了，他捏了捏拳头，无措地点了点头。

“那你怎么不早说？”

语气有些无奈，谢桉不知道这人为什么这么拧巴。

“我怕…怕姐姐觉得我麻烦。”

他说的是实话，还带着闷闷的鼻音，鸦羽般的睫毛轻颤。

“我既然选择照顾你，就不会中途弃养。”

“你等我一下。”

谢桉说着，忽然跑回自己的卧室，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是一颗月球形状的夜灯。

把夜灯放在夏佑手里，她拍了拍小夜灯。

月球造型的夜灯有三种亮光。

冷白，暖黄，以及介于两者之间的平衡档。

不论是哪种光亮，都格外柔和朦胧。

“这是充电式的，充三小时的电，能用一晚上，怕黑的话，你放在桌子上，调成喜欢的色调，开着夜灯睡。”

“相当于是有月亮在陪着你了。”

谢桉笑着解释，夏佑手指微缩，伸手拍了拍，冷白的光变得澄黄，将两人的脸部线条都映衬的温和。

“我很喜欢。”

他抱紧手里的夜灯，看着谢桉，墨蓝色的眸底闪烁着细碎的星光。

“明天你还要上学，快点睡觉吧。”

谢桉将他按在床上，给他盖好被子，本想把夜灯放在桌子上，夏佑却抱得很紧，谢桉觉得好笑，歇了心思，只将充电线摆放在桌面。

孩子爱抱就让他抱吧。

衣角被拉了拉，夏佑侧躺着，身子微蜷，纤细的手抓着谢桉的衣角，水润的眸子望着她，干净得不带一丝杂质。

“姐姐再陪我说会儿话吧。”

小心翼翼的询问，语调又乖又软。

“好吧。”

难得小白眼狼主动挽留，她哪能错过刷好感的机会。

谢桉眼睛弯弯。

夏佑往旁边躺了躺，被子微微掀开，眸底灼热的倾慕溢出，整个人都像是明亮了起来，歪着头轻声唤她。

“姐姐要不要过来，夜里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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