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医生电话后的林星言，脑袋一片空白，他甚至忘记了自己身处何方，正要做什么，连身边的人都看不清楚了。

一道模糊的女声传来，她问：“怎么了吗？”

像是被触碰到了关键机关，他脑中的那根弦骤然崩断。

“桃桃出事了，我得回医院一趟。”

说完，他就跑着离开了原地。

先是母亲，再是父亲，然后是宁父宁母，如果连宁之桃都不在了，那他就真的只剩一个人了。

凭着记忆找到了电车，他颤抖着手发动，手里原本拿着的东西坠落，他却无心关注，心心念念着自己的妹妹，心脏高高悬起。

到达医院的时候，他已经出了一身汗。

宁之桃在急救室，林星言差点跌倒在地，他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呆滞地候在门口，红了眼睛，祈祷奇迹发生。

不知过了多久，急救室的门打开，首先出来的是主治医生，林星言动了动僵硬的身体，拉住医生的手臂。

他想问问宁之桃有没有事，可喉咙像是被胶水粘黏，张了好几次，都说不出任何话。

医生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用担心，病人已经暂时脱离危险了。”

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林星言眼前有一瞬的眩晕，医生看出他状态不好，顺手将他扶到一旁的椅子上。

护士推着昏迷中的宁之桃出来，正要送进普通病房，听到动静的林星言，起身就要去看宁之桃的状态，却被医生按着肩膀，固定在椅子上。

“你妹妹没事，我跟你说几句话，你再去看她也不迟，人又不会跑。”

听医生这么说，林星言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嗓音沙哑干涩。

“她怎么会突然昏迷？之前的检查，不是说她状态很不错吗？”

“我就是要跟你说这件事。”

医生叹了口气，他坐在林星言身边，缓缓开口。

“宁之桃现在不能受刺激，你既然是她的哥哥，也应该多照顾照顾她的情绪，一个月后就要手术了，先不说手术费，你至少要保证她状态良好。”

“她受什么刺激了？”

林星言不明白。

“我听护士说，宁之桃患者，在临近中午时和你通完电话后，情绪就格外糟糕，状态不好引发了心悸和身体痉挛，差点丢了命。”

“临近手术，还是不要和病人置气，让她保持良好的心态和身体状况，到时候手术成功的几率也大一些。”

医生语重心长地跟林星言说完这些话，就离开了，林星言坐在椅子上，手脚冰凉，唇色很淡。

他想起宁之桃挂断电话时，说的那句：“讨厌哥哥！”

声音里除了恼怒，还有浓烈的委屈和伤心。

是他的错。

那个时候，他应该早早就挂断电话的。

但当时，他为什么没能立刻反应过来，安抚好宁之桃，然后挂断电话？

断裂的神经骤然接上，擦出火花，林星言本就苍白的面容，如今更是没了半点血色。

谢桉。

混乱的记忆猛烈袭来，他看到自己在约会的时候，突然挥开谢桉的手，甚至没有过多解释。

谢桉被他留在了商场里，一个人，不明真相的，脚上的伤还没有完全康复。

精心挑选的礼物，也被担心宁之桃的他，随手扔在了电车旁边。

想起自己做的事，林星言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他觉得胸口越来越闷，快要透不过气。

双手颤抖着，他慌乱地掏出手机。

谢桉给他打了九通电话，最早的一通是三点三十二，最晚的那通是三点五十五，是他刚从商场离开，赶往医院的那段时间。

手机不知什么时候，被他不小心静了音，他也因此没能及时接到谢桉的电话。

九通未接电话，还是在二十分钟内，如此频繁密集地打来，谢桉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懊悔和愧疚交织在心头，一想到谢桉会遭遇什么危险，他就仿佛置身无底深渊。

右手颤抖得几乎要拿不稳手机，林星言只能用左手紧紧抓住右手手腕，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电话铃声响起，随机的默认铃声结束后，就是机械的电子女声，播报该用户手机关机，稍后再拨。

林星言头埋得很低，眼底浸着慌张和无措，牙齿紧紧咬着唇，捏着手机的骨节绞得泛白。

一遍又一遍拨打，没有任何人接听。

他开始给谢桉发短信，语无伦次，不断道歉，试着解释清楚，期望求得她的原谅。

可短信和电话一样，全部都像是石沉大海，没有半点回应。

巨大的恐慌将林星言笼罩在其中，清冷漠然的人，在这个时候显得彷徨又无助。

桉桉一定没事的，她只是生他的气，暂时不想理他而已。

林星言不断安慰自己，脸色惨白，痛苦得浑身发抖。

想起被他扔下的礼物，林星言再也坐不下去了，他猛地起身，眼前昏暗了一瞬，差点摔倒。

路过的护士注意到他的异样，上前将他扶起来，林星言道了谢，跌跌撞撞跑出医院，骑着电车往商场中心去。

夜晚视线模糊，脑袋里像是有把电锯疯狂锯着神经，林星言着急找回谢桉买的礼物，骑行的速度很快。

这时，一辆从支干道汇入主干道的三轮车，没有观察好周围路况，等林星言注意到的时候再刹车已经晚了。

两辆车相撞，电车被掀翻，林星言也摔倒在地。

掌心被擦破，灼伤伴随刺痛，左腿磕得青紫，脑袋撞在一旁的护栏上，林星言恍惚了一阵。

三轮车刺目的灯光直直照着他，是一位大爷，他眼神不好，没能注意到拐角的林星言。

见撞到了人，立刻停下车，过去将林星言扶起来。

“你没事吧？”

老大爷的声音很是急促，可能是怕被林星言报警，他赶紧把自己的发现和处理办法告诉对方。

“电车我看了，没什么损伤，我看你也没什么事，干脆当什么都没发生算了，我家里还有老伴在等，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说完，他也不等林星言回复，就重新骑着三轮车进了旁侧的小道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