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木枝背对着她，一边倒茶，一边漫不经心道：“杨森已经在牢房里了，你现在离开的话……是要去哪儿？回家吗？”

“什么！二郎他！”

钱木枝听到何甜儿惊呼一声，仿佛因为这句话顿住了脚步。

钱木枝在心里暗叹口气，回过身来。

还不等她说些什么，就见何甜儿两步走到自己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你这是？”

钱木枝吓了一跳，皱眉扶她。

何甜儿挣扎几下，不肯起身，半趴伏在地上，带着哭腔道：“大人，你放了二郎吧！你们误会他了，他什么也没做，也没有拐带我，真的没有……”

钱木枝幻想过她会委屈的控诉，她可以控诉的人可太多了。

但是还真没想过她醒过来第一件事是请求放过杨森。

钱木枝挠了挠脸，蹲下身强把她拉了起来，扶着她坐回床上。

何甜儿虽是顺从的坐了下来，但还是一脸焦急，被钱木枝拉着的手，微微颤抖。

“钱姑娘，真的没有！

是，是付进西拐带的我！是他把我藏在客栈，你们千万别冤枉了二郎。”

“你说什么？”

钱木枝听蒙了，通奸，逼奸，勒索……如今又扯出了新的……拐带？

“付进西……你说你姐夫把你，藏在了客栈？”

明明钱木枝只是重复她的话，何甜儿却是迟疑着点了点头。

钱木枝粗暴的捋了一把自己的头发，起身原地转悠了两圈儿，脑子里回顾着两个男人的说法，脑子乱成一团。

半晌后，钱木枝整理情绪，深吸了一口气在床边坐下。

“何姑娘，据我所知，是杨森把你送到客栈的，为什么你现在说是……付进西把你藏在那儿的？”

何甜儿眼神瞥向一边，不知道是在想什么，也不答言。

“何姑娘。我知道你这几日过得很难，但是不管发生了什么，如今你已经安全了，你可以把所有你受的委屈，都说出来。”

钱木枝暗示一般说着，打量了一下何甜儿的神色，见她眼眶越来越红，眼神也颤着，更是放低声音道：“何姑娘，你失踪的那一日，究竟发生了什么……嗯？

你上午和杨森在一起，在付家，对么？”

钱木枝选择循序渐进的提问，问罢等了一会儿，见何甜儿轻轻点了点头。

“那你们是什么时候从付家离开的？”

“……大概是接近晚上的，时候，从，从……离开的。”

很好。

何甜儿话里虽有些含糊，但是起码时间上对上了杨森的说法。

“一整个下午你们都在付家？你们在那儿做了什么？

又是为什么，别人都说，你们两个是晌午就离开的呢？”

“别人都说……别人是谁？二郎他也，这么说的吗？”

何甜儿急促的追问，钱木枝闻言笑了笑，没答。

“何姑娘，不如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我……那我记错了，可能。”

何甜儿改口道。

“那可能是晌午吧，我现在还没太醒过来，头，头有点痛。”

钱木枝看着她明显心虚的眼神，觉得头痛的不该是她，应该是自己。

她坚信不疑的受害者，似乎并没有说实话的打算。

“好，那不记得具体时间没关系，那一日你都做了什么，你可还能记得？”

何甜儿手指都要缠成死结了，憋了好几个“我”出来，最后说道：“我可以不说么？”

人的耐心是有限的，钱木枝却觉得此刻的自己，不是人。

“何姑娘，你说付进西拐带了你，那我们要抓他的话，需要证据，对不对？

你最起码要把前因后果说明白，我们才能办事。”

“抓起来？”

何甜儿连忙摇头，十分慌张，“不用，不必抓起来的！”

钱木枝微微偏头，故作惊讶的问：“何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何甜儿终于肯抬头了，出声道：“我们都是一家人，想必，想必这里面有什么误会，我们自己私下就可以解决了，不，不劳烦衙门。”

钱木枝屁股挪了挪，好像打算做回人了，一言不发的拉开同何甜儿的距离，靠在床尾处。

这话说完，她眼里的怜惜几乎一扫而光，由审视所替代。

“好，那既如此，何姑娘先休息吧，一会儿我派人来送你回家。”

钱木枝说完，却并没有要离开房间的意思，仍是盯着她看。

何甜儿对于钱木枝不再追问，明显是松了一口气，期待道：“那二郎……他，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他？”

钱木枝笑了两声，答道：“何姑娘，你是苦主，你不愿意说我不能逼你。

但是衙门可不是什么闹着玩儿的地方，报了官我们就要受理，我们得有个人，有点儿话去同你父亲交代，是不是？”

何甜儿一下子急了，看向钱木枝的目光中带了些怨恨。

“可是他什么也没做啊！你们凭什么抓他，我爹那边不会找麻烦的，钱姑娘你就快放了我们回家吧！”

真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钱木枝自嘲一声，不为她的话所动，冷冷的看着她。

“想杨森从衙门出来，何姑娘就把你失踪那日的事情都想起来，把你与杨森还有付进西的事交代清楚，届时杨森下场如何，衙门自有判断。

你要是不想交代，那就好好休息一会儿吧，你落胎的血刚止住不久，身体还很虚弱。”

说到这儿，钱木枝已经不是再试图套她的话了，是真的有放过这个案子的心态，叹口气站起了身。

“孩子，孩子你们也知道了？”

钱木枝没做声，像没听见一样往门口走，手还没碰到门，听到她下床的声音，顿了一下。

“还有姐夫的事，是谁说的，二郎跟你们说的吗？还是姐夫？”

“……何姑娘，是杨森没有跟你讲过，要怎么对衙门说那天的事，所以你现在才会全都想不起来，对吗？”

钱木枝没回头，站在门口叹息一声道。

“我……钱捕快，孩子，孩子……他……”

何甜儿低声说着，似乎又要哭了，只是钱木枝很幸运的看不到。

“孩子的事儿，能不告诉我娘吗？不能让她知道我，我怀上了身孕，真的不能！”

钱木枝想了想，转过身来不答反问：“说起孩子，何姑娘还不知道，你落胎的真正原因吧？”

何甜儿有些迷茫，她在客栈时，恍惚间听到大夫说，孩子是因为她吃错了东西，又太过劳累什么的，才没了的。

虽然二郎不太高兴，这打乱了二郎全部的计划。

但还好他还是那样爱着她，终究没有对她责怪出口，甚至怕她难过，一个人离开客栈去消化这件事。

思及此，何甜儿摸了摸肚子。

这是二郎的第一个孩子，没了只怕他比自己还要难过。

都怪她，太过自私，为了去茶楼搞到这步田地，还让父亲以为自己失踪报官，牵连二郎……

钱木枝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是看着她脸上那愧疚中，又夹了几丝隐约的欣慰之意，也能猜测到估计是杨森的什么话，又给这姑娘骗了个透彻。

“是有人给你吃了药力很强劲的落胎药。”

钱木枝冷冰冰的话，一下子把何甜儿拉回现实。

何甜儿瞪着眼睛，一个字也没说出来，反应了半天，才明白这句话里的意思。

“落胎药？我没有吃过。

你是说，有人，有人要故意害这个孩子？

不会的，钱捕快，大夫看过了，没有提到过，什么落胎药。”

钱木枝静静地看着她。

“你……二郎他知道这件事了吗？”

钱木枝听了这句话，浑身痒得像有虫在爬，实在按不住自己的脾气了，关上门就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