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木枝明显也十分相信她的话，闻言立刻收手，搬着小凳子坐到李七黎面前，和她腿挨着腿。

“验尸记录里我记得，说过欧阳开脖子上的伤口是死后伤，还有他腹部有一些切割伤，也是死后，对不对？”

李七黎点点头，说：“但是这说明不了什么，我们讨论过的。

虽然无名人平日里的作案模式没有这么复杂，但是欧阳开会些功夫，身形也比一般人高大，若是没有办法利落割喉，先杀后，再弄成这个模式的话，也不算牵强。”

“是，这些死后伤是不能摆脱无名人的嫌疑，但是若是加上这半个瓷瓶，这能完全推翻唐丝的证词啊！”

钱木枝说罢，李七黎深吸了一口气，眼神瞬间变得凌厉。

“唐丝说，无名人把欧阳开摔下楼，然后在一层对欧阳开痛下杀手，折磨尸体……”

钱木枝点了点头，右手重重的拍了一下李七黎的大腿。

“对！画的划痕有瓶子磕碰的痕迹，那就是说，瓶子是在三层碎的，凶手和欧阳开是在三层起的冲突。

这时据唐丝所说，她就在一层，三层这样的声音，她怎么可能听不见？就算她不敢上去问问发生了什么，至少她可以去所谓的后院，找金竹他们禀报一声。

在听到瓶子撞碎这样的声响她却依然不为所动，这本身就不符合常理。

而且她说无名人是在一层对欧阳开下的手，那我们假设真的是无名人做的，那无名人就要带着瓶子下楼，碎掉的半个瓶子下楼。

然后用瓶子一下一下的扎无名人的尸体，泄愤之后，再掏出刀，伪造成平日里他的作案模式，这样才行。

这也违背常理，无名人既然有刀，为什么要用碎瓶子呢？用摔了一半的瓶子这种非常规的凶器伤人，只有可能是凶手气急，又拿不到更趁手的凶器才有可能，不是么？”

李七黎点点头，表示赞同。

“她证词里说的清晰明白的地方不多，很多细节她都说忘记了。但是欧阳开被扔下来，和在一层被害这些，是准确记录在她的口供里的。

你再想一下，欧阳开那么大的一个人，被一个比他矮小的男人，从楼上扔下来。

就算有功夫在身，那单手也几乎是不可能的，那绝对是双手，或者撞下去，那他手里就不可能拿着瓶子。

若是这时他再回头去拿那半个瓶子，就不可能在欧阳开碰到头的时候，直接飞下来。

她一共就这么两句清晰的证词，现在根本就一句都连不上。

既然能推翻她的证词，那无名人杀害唐丝的动机就没了，杀唐丝的证据链就被斩断了。

这时我们再说，消失的瓷瓶，春肆被整理过的痕迹，三寸金莲的脚印，就这三点，金竹和谢夫人绝对是最大的嫌疑人了。”

李七黎想了想，默默起身，走到那堆碎片面前。

钱木枝叹了口气，懊悔不已。

“其实金竹和谢夫人两人杀害欧阳开留下了很多痕迹和线索，当时那个脚印就已经能确定很多了，只是唐丝尸体的出现让我想当然了。”

李七黎看着瓷片上还能看清楚的血迹形状，幽幽道：“确实是晚了，现在的情况……就算你有多少证据，都不能抓谢夫人了。”

钱木枝皱了皱眉，思索了一下后说道：“我虽然不喜欢欧阳开，也希望他赶紧死，但是抛开他做的坏事的话，他也是一个百姓，总不能让他死的不明不白。

而且这里还涉及唐丝被灭口，不能不抓这个凶手……我再去春肆好好查一查，封了这么久，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我怎么现在才想明白……”

我说的不是不让你抓，是不能……

她到底有没有在听别人说话？

李七黎看着一堆瓷片，颇为无奈的想到，回过头刚想说她两句，不经意间却对上钱木枝清亮的那双眼，话一下子全噎了回去。

先是被告知自己再也不能有身孕，再是关师傅的死，钱木枝哭过，崩溃过，发泄过，也宣称自己重新打起精神过。

但是李七黎看她就一直是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脑子精神都比以前要慢半截。

说她颓废吧，她似乎还能进行日常生活，但是你要说她翻篇了，她又完全不复以前的热血。

但是这个眼神……

李七黎好像突然明白，什么才是真正能让钱木枝走出来的东西。

“……好，你要现在想为欧阳开申冤的话，那你还缺一些更确切的物证。

你之前派的在春肆门口守着的捕快，把他们找来问一问，问清楚那天金竹和谢夫人穿的什么衣裳，描述的越详细越好。”

钱木枝偏着头想了想，说：“你的意思是，血衣的问题？”

李七黎点点头，说：“从死亡时间到报官时间来看，时间不够凶手处理现场证据，但是他能让这么多东西消失，又不能出春肆，肯定是暂时把这些东西打包藏在哪里，之后再找机会扔出去。

就像这个碎片能被人捡到，那血衣之类的东西，肯定也不会被处理的毫无痕迹。

欧阳开整个腹部都烂掉了，溅出来的血必然不会少。不管是两人合谋，还是一个杀一个处理，身上的血污，还有血污沾染的形状都能还原杀人过程。

当时咱们那么多捕快都见过谢夫人进去和金竹出来，那问问他们就能知道他们有没有换过衣裳了。”

钱木枝点点头，颠颠颠跑了出去，还是那个性子，想到了就一刻不等。

李七黎站在原地呆了一会儿，走过去拿钱木枝的砚台开始研墨，眼睛扫过一边炸了毛的两支笔，忍不住皱眉嘟囔。

“多久不好好写字了这是……”

钱木枝跑出去找那几个捕快的时候，大家早都下值了，她愣是一家一家的跑了一遍，挨个问完了又颠颠的跑回来。

等她再回到衙门的时候，天都黑透了。

“你还在这儿？”

钱木枝迈腿进来就看到靠在桌前椅子上闭眼休息的李七黎，惊讶道。

“不然呢？你也出去太久了。”

“你写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