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再结合验尸记录里欧阳开断气的时间，从那时到她来报官，不过半个时辰。

若说小姑娘被吓坏了，然后缓过来再跑到衙门，时间其实很紧凑。

而且她没有去陷害无名人的必要。

但是……如果说是为了栽赃，以保护真正的凶手呢？

思及此，钱木枝想到了在杀人时间里，一直在春肆的谢夫人和金竹。

谢夫人有杀人动机。

金竹有杀人能力。

那两人合作呢？

钱木枝思绪翻飞，凭借着自以为的对无名人的了解，把两人越过无名人，升为头号嫌疑犯。

“这也是第一回了，无名人会让自己下手的时候，存在目击者。”

李七黎随口道。

钱木枝闻言回过神，把验尸记录放在一边，凑到李七黎身边问道；“说起这个，我给你学学那个女孩子是怎么说的，你仔细听。”

钱木枝凭借着回忆，把唐丝的话完完整整的学了一遍，李七黎听完，没做声，歪着头用眼神问她有什么问题。

“我也说不出来具体哪儿有问题，但是我就觉得，她讲的话里不对劲，就是讲杀人过程那里，不对劲。”

“个子那里，说的不对。”

孙一冷不丁开口，钱木枝闻言向他看去。

“欧阳开的尸体上，有从高处跌落的痕迹。”

钱木枝点点头，补充道：“没错，他从三楼被人扔了下来，三层的窗户都被撞碎了。”

孙一点了点头，说：“他身上有多处的跌落伤，按照当时他跌落下来后的身体状况，根本不可能靠自己的力量起身。”

说到这儿，孙一看向李七黎，见她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所以他只能一直躺着，或者歪在某一处。按照这位姑娘的说法，凶手用轻功飞下来，再去刺伤欧阳开，那自然会是站着的。

一个站着，一个躺着，根本没有同时被对比身高的可能性。就算是这位姑娘用自己心里的身高去和凶手做对比，也不会得出矮上半头这么详细的结论。”

钱木枝闻言，昨天那种听了这话的别扭感一下子消失了个干净，拍手道：“没错！

而且一般人谈起另一个人的个子，都是习惯性的说和自己比，因为自己印象最深的都是自己的身高。”

等她说完，李七黎用手托住自己的右脸，轻嗤一声。

“而且，像她说的那样，她当时很害怕很恐慌，甚至恍惚到连欧阳开有没有挣扎，有没有尖叫都记不起来了。

却偏偏能记得凶手有多高，欧阳开撞到了头这样的小细节。

在谎言里穿插一些很小的，或者任谁都能一眼看到的细节，以求得到一个更真实的效果。

撒谎的时候，这个小技巧确实好用，我常这么用，一听就能听得出来。”

钱木枝瞪她一眼，会撒谎还是件值得骄傲的事儿了？

“那看来，我得再去找她一趟，小姑娘年纪小，胆子也小，多问两回估计撑不住的。”

李七黎点点头，又道：“欧阳开身上取出物证了，验尸记录上写了，你看到了么？”

“没来得及看完，什么物证？”

李七黎指了指另一侧的案几。

钱木枝走过去看，上面放着一块瓷片，应该是已经清洗过了，上面还能看出细细的蓝色花纹。

“现场有找到碎的瓷瓶么？”

李七黎问道。

“碎片进的很深。而且看厚度的话，跟皮肤上嵌入的痕迹能对得上。

按照这块碎片当时的嵌入角度来看，直上直下，应该是两手握着已经碎了的，有尖角的一面往里捅的，瓷瓶应该也不会很大。”

“现场……春肆一层和三层，没看到任何瓷器碎片，任何都没有。”

李七黎挑了挑眉，笑道：“弄巧成拙，故作聪明。

哦，对了，还有欧阳开的手。

一呢，是他的左手上有半个血脚印，是女孩子的脚印，这女孩子不是金城人，三寸金莲，痕迹很明显。

二呢，是欧阳开手上的伤。

阿团的案子，可以结案了。”

钱木枝听到阿团的名字，心中划过一阵酸涩，但是很快脑子里又有一个画面一闪而过。

是昨儿谢夫人伤心过度，自己扶住她的时候看到的那双三寸金莲。

金城多年来一直没有裹小脚的习俗，纵使大家都向往京都，学习京都当下时兴的生活方式，最后这个审美也没能在以商业立足，视角开阔的金城流行起来。

“那我觉得，有这个印痕，欧阳开被杀的案子，或许也可以结案了。”

钱木枝和李七黎两人离开义庄，走到衙门门口的时候，就见衙门门口围了一圈儿百姓，密密的一层，也不知是在干什么。

“怎么了这是……”

钱木枝嘟囔一句，和李七黎对视一眼，扒开人群往里走去。

“老大，你可算来了，赵烨宁去义庄找你了，你没遇上他么？”

一个小捕快眼尖，一眼就看到了钱木枝。

“钱捕快来了，钱捕快来了……”

周围人群不知是谁先说了这么一句，大家开始纷纷往后看，给钱木枝两人让了一条路。

钱木枝皱了皱眉，预感不是什么好事。

走出人群，果然在衙门门口的情况，十分精彩。

衙门正门口躺着一具尸体，跟以前每次一模一样，脸上打了叉的尸体。

而尸体旁边跪着一个女人，还有一个少年和一个小男孩，小男孩身边还有另一具“尸体”。

女人肩膀一耸一耸的，明显哭的伤心，小男孩伏在另一具“尸体”上，哭的也是十分响亮。

钱木枝脑袋有些疼，深吸了一口气，和李七黎一前一后的走过去。

李七黎看了看两具尸体，蹲下摸了摸小男孩手下“男尸”的鼻息，又号了号脉，继而跟看向自己的钱木枝摇摇头，说：“伤心过度，晕厥了过去，缓一会儿就没事了。”

钱木枝点点头，暗暗的松了口气，最近看尸体看的她人都麻了，少一具真是万幸。

这回钱木枝把目光放在了另一具确定无疑的尸体身上，蹲下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