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颜胥送他回酒店那一遭过后，两人私下相处没那么僵硬了。

往事该过的都过去了，更何况颜胥现在已经变得略通人性，湛清对他的偏见也渐渐变少，不再每次面对他时都纠结于过去。

只不过有些事注定留存在心底，他无法忘却，他们终究不可能有多深入的交情。

知道他和自己哥哥一起录节目，颜殊时不时就打个电话给他哥，生怕他会为难清清。

颜胥倒是乐得能和殊殊多说说话，但也不免自我怀疑，自己以前是有多过分？才会让殊殊担忧至此？

可湛清除了谈合作时，被激怒后怼了自己一通，就再没对自己甩过脸，甚至还因为看出他在摄像机下的不自然，而想办法特地为他解围。

公事公办，绝不会利用公事来解决私仇，爱憎分明。

越相处，好似越能发现他的好。

然而越发现他的好，颜胥越愧疚于过去对他的伤害。

殊殊说得对，他害怕殊殊会变坏，可他自己都要变成什么样了呢？

节目录制进行得很顺利，每一档节目的第一期，无不都是铆足了劲去做，投入十二分精力。

再加上颜胥也不是那种不懂装懂还非要指导节目组怎么拍，摆总裁架子的人，反而出奇的平和，还会听取他人的建议。

合作氛围好，拍出来的效果也很好，湛清自己会要求看一遍录制回放，发现不对劲不适合放出来的地方，还能及时让导演删掉。

节目录制即将进入尾声，节奏放缓，恰逢中秋节快到了，制片人大手一挥，“后天中秋了，今天大家就提前收工吧！回去陪陪家人，和朋友出去玩玩！”

“太好了太好了！”

“X哥，走走走，一起喝酒去！”

湛清也很开心，虽然没能抢到回家的机票和车票，但能早点下班是每个打工人都想要的，即便只能在酒店过中秋。

节目组的制片人在另一边似乎在和颜胥尬聊，脸上是尬笑，又不住的挠挠头，时不时揣个兜，而颜大总裁回应得很冷淡，偶尔点点头就不错了。

湛清只是看了几秒就收回视线，一个个这么爱舔，那就热脸贴冷屁股去吧~

讨好颜总，还不如讨好小颜总，湛清在心底暗笑他们走错了战略。

他坐上了节目组的车，低头玩了会儿手机，眼见还没发车，又看过去颜胥那边，有些无奈地想，怎么尬聊都能聊这么久呢？

车窗贴的是防窥膜，也方便湛清明目张胆偷看他们，看戏一般。

然而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颜胥面无表情，偶尔点点头回应，还轻蹙着眉头，看似是不耐烦，但湛清敏锐察觉到他苍白的唇色，微微用力紧绷的身体，走神的双眸。

他像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这样的颜胥，湛清有些熟悉。

很久之前，因为喝了带药的酒，湛清借住在他家一段时间，颜胥出于殊殊的拜托，照顾了他一天。

然而第二天，他就因为胃病发起了高烧，那时的他也是这样忍受着莫大的痛苦，死撑着不去医院，也不让自己告诉殊殊。

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典型。

湛清蹙了蹙眉，这么多年了，难不成他还有胃病？

算了，人家堂堂大总裁，身边关心的人多了去了，手中掌握的医疗资源都是最顶级的，轮得着自己来关心吗？

这么想着，湛清移开了视线，低头玩手机，下意识却点开了和颜殊的对话窗口，斟酌着要不要告诉殊殊？

犹豫许久，抬眼一看，没眼色的制片人还在缠着颜胥闲聊，也不知道有什么可聊的？

这大总裁也不拒绝？以前那么拽，现在怎么了？被夺舍了？

湛清在心底‘啧’了声，还是没经得住良心的谴责，下了车。

走近一听，才发现制片人原来在推销自己的新节目，想多拉颜氏的赞助。

湛清忍住不悦，上前挂起温和的笑：“X哥和颜总还真是一见如故。”

制片人疑惑他怎么来了？在颜胥面前也只得笑着附和：“那可不？颜总呢面冷心热，有内涵有颜值，这款霸总还真是少见，就忍不住多聊了两句。”

看见他来，颜胥视线转到了他的身上，有些不解。

湛清亦点点头，看向颜胥，笑道：“那怪不得了，我说怎么这么久都没见颜总来找我，颜总之前还跟我说录完节目有个产品的数据和背调都要跟我对一下呢。”

制片人愣了一下：“啊？是吗？”

颜胥深深看着湛清，随后“嗯”了声。

制片人更尴尬了，“嗐，怪我，聊起来就忘时间了，耽误了你俩，那你们聊，你们聊。”

总算是把制片人送走了，湛清看向颜胥，才发现他额头已经沁出薄薄的一层汗，“你...胃病又犯了？还是又不舒服了？”

他不知道他的语气有很明显的担忧和关心，颜胥听出来了，开口的声音微哑：“胃病。”

“都犯病了，你还听他废话那么久？”湛清左右观望了下，“你的司机呢？让他带你去医院吧。”

颜胥攥紧拳头，忍受着病痛的折磨，“懒得赶他...不去，医院。”

湛清真不想管他，但谁让他是殊殊的哥哥呢？

再说了，真不管他，自己心里也过意不去。

“那联系你们家的私人医生。”湛清顿了顿：“你把司机叫过来，我和他说。”

颜胥：“医生放假，赶不过来。”

湛清无奈看他：“那去医院。”

“不去。”

湛清知道不该和病人计较那么多，他已经很痛苦了，但还是没忍住斥责他：“你这个老毛病，吃药治标不治本，还不去医院？医院是有什么能吃了你吗？”

颜胥还是只有两个字：“不去。”

湛清沉默几秒，只好说：“你不去，我就打电话给殊殊了，告诉他，你的胃病有多严重，还不敢告诉他。”

殊殊就是他的死穴，果不其然颜胥反应很大，大到一下子就抓住了他的手腕，不过力道不大。

“别告诉他。”颜胥在面无表情的请求他，“他...在荀家，很开心。我不想，打扰他。”

颜殊上一年陪哥哥过了中秋，今年理所当然在荀家过中秋，湛清才想起来。

但与此对比，犯了胃病坚持不去医院，还孤零零一个人过中秋的颜胥，显得就可怜多了。

湛清的恻隐之心动了动，“要是你怕去医院的话，我陪你去吧，反正...我也不回家，没什么重要的事要处理。”

颜胥握着他的手忽然发紧，他抿着唇，应该是在忍受这一波的痛苦过去，忍过后才开口：“谢谢，但...我不想去医院。”

“好吧。”见实在劝说不动，湛清也没有办法，眼见着节目组的车就要开了，他得走了。

都是成年人了，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颜胥却拉着他不肯松手了，沉沉盯着他的手，缓缓开口：“爸妈，都是在医院走的，是我送走的。”

所以这么多年，私人医生请了一个接着一个，不管怎样，他都不再踏足医院一步。

湛清不知道该说什么，心忽然就软了，大概是惨兮兮的霸总太容易让他圣父心爆发，更何况，这人还是他最好朋友的哥哥。

“好吧，我不逼你了，那你让司机过来，我给他交待些事。”湛清叹了叹气。

颜胥微微点头，终是松开了他，拿出手机联系司机。

那边节目组的车要发动了，节目组的司机在催湛清：“湛老师，您还坐不坐车了？”

湛清回头，大声回话：“等等，很快了！”

颜胥的司机随时待命，过来得很快。

“他胃病又犯了，你开出郊区后，先找家最近的药房，买点胃药，再倒杯温开水给他吃了。及时缓解胃病先，等回去记得告诉家里的阿姨，煮点养胃的小米粥什么的。”

这些事不难做，但司机却显得很为难：“这...湛先生，我能做是能做，就是颜总家里的阿姨和管家都放假了，我等会儿送完颜先生也得回家了。这不是要中秋了嘛？

我们老家都不是西京的，就提前买了车票回家，没人能照顾颜总啊，要不还是送颜总去医院吧？”

万万没想到沾上了个烫手山芋，也没想到一个大总裁等到该用人的时候身边就没人了，湛清有些犹豫：“这...”

司机也无奈：“今年小颜总不在，颜总就给家里所有人都放假了，也没什么过节的打算。”

颜胥看了眼湛清，微微垂眸，“没事...你回去吧。”

湛清迟疑了五秒，忍不住在脑中脑补一个人孤孤单单过节还犯着胃病没人照顾的颜胥，挺可怜的。

想想殊殊也帮了自己那么多...

“算了，反正我也回不去，也是在酒店一个人过节，你不介意的话，我...”

“不介意。”颜胥回答得很快，像是怕他反悔一样。

于是，湛清就这么坐上了颜胥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