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林家离开的时候，是晚上十点多。

到了大门口的时候，蒋眉儿突然问道：“林玺坤，你以前没谈过恋爱，真的是因为你有洁癖吗？”

林玺坤已经不想再强调自己没有洁癖这件事了，他说道：“只是因为不喜欢。”

蒋眉儿笑嘻嘻地问：“那你是喜欢我了？”

林玺坤没有理会她。

蒋眉儿看他不说话，也就不再问了，而是说：“谢谢你今天救了我。”

“不用谢，职责所在。”

蒋眉儿又道：“那谢谢你今天把我带到你家里。”

林玺坤嗯了一声，叮嘱道：“不要违法犯罪。”

“那肯定。”蒋眉儿扬着下巴，信誓旦旦地说，“以后我过马路连红灯都不闯，只走人行道，够可以了吧？”

“遵守交通法规是公民应尽的义务。”

蒋眉儿哼道：“那我不管，我都这么有觉悟了，你必须夸夸我，快点嘛~”

她的两只眼睛眨巴着，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林玺坤无可奈何，眸中晕着的笑意渐渐化开，流转到了唇角和眉梢。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很厉害。”

蒋眉儿看着他的笑容，只觉得恍若似有东风拂过，原本的平寂幽静的心底泛起了层层叠叠的涟漪。

她抬头，看向了远处的长青江畔的天空。

银白色的烟花轰轰烈烈地绽开，璀璨夺目，美得让人震撼、很难再移开眼，可随即却又会如流星陨落，消失在无边无际的漆黑夜幕之中。

“林玺坤，我是不是真的很不负责？”她笑着问。

“客观来说，只是在感情方面。”

蒋眉儿还想再说什么，但是手机却响了起来。

“老板，出事了。”

来电人是楚谦，此刻他那边的背景音一片人声嘈杂，并伴有刺耳的警笛声和救护车的声音。

除夕夜，伯爵的人必然不会少，往年派出所都会专门派巡警过来，就是怕有人喝酒闹事。

但楚谦能给她打电话，十有八九是一个经理解决不了的大事。

蒋眉儿的眼皮跳了起来，问道：“出什么事了？”

……

文嘉区、未央街。

十字路口的交警戴着白色手套，手中拿着哨子，正在指挥打算经过未央街的车辆改道。

派出所的警车和文嘉公安分局的警车都停在伯爵的门口，几名穿军大衣的警员正在拉警戒线。

一波一波衣着时尚、打扮靓丽的男女被保安联合警察劝离了案发现场。

在伯爵一楼大厅的舞池里，躺着一名身材肥胖的男人。

一楼的彩灯已经被关闭了，此刻亮着的是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以及照明用的小圆灯。

暖黄色灯光的照耀下，可以看见地上男人的表情平静，只是脸色发青发黑，他的眼睛是睁着的，瞳孔放大，嘴唇紫绀，面部肌肉也能看出明显的僵硬。

在尸体的周围，蹲着两名文嘉分局的刑侦技术人员，此刻他们正在进行现场勘验。

而在他们的身后，四散着询问案发时现场情况的其他刑侦人员。

一名年轻女人不顾派出所警员的阻拦，掀开警戒线钻了进去，来到了大厅。

看见眼前的景象以后，她的身形晃了几晃，在人群里找到了一个男人，上前问道：“人没救过来？”

“没有。”楚谦道。

“怎么回事？”蒋眉儿问道。

楚谦压低了声音：“猝死的，救护车刚到，人就没了。”

“怎么会猝死？喝酒喝多了？”

“喝了是不少。”楚谦又道：“听说是有高血压。”

蒋眉儿头疼无比。

伯爵门口一直都有提示牌，但总不妨碍有些顾客即便是有病还是要来，遇见这种情况，她也没有办法。

她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杨律师，店里有顾客猝死了，你现在能不能来一趟？”

“好，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蒋眉儿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一头波浪卷发被她抓得乱糟糟的。

没多久，死者的家属赶了过来，来的是死者的老婆，她只看了地上的男人一眼，就扑通一声坐在地上放声痛哭了起来。

她哭得像是能把心肺都撕裂开来，鼻涕眼泪糊了满脸。

派出所的两名警察看她哭得伤心，于心不忍，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人死不能复生，你先节节哀，一会儿好配合调查，处理处理后事。”

女人仿佛听不见一样，哭得更凄惨了。

蒋眉儿看见家属的反应，拿着手机在大厅里来回踱着步，焦急地等着律师过来。

她接手伯爵六年，也见过因为意外死亡的顾客，以前她不懂，自己和家属商量赔偿，最后往往是被一讹再讹，没少打官司。

人的贪心就像是无底洞，永远不会有被填满的那一刻，平时都被一层名为道德的薄纸虚掩着，一旦揭开一个口子，可能就是向深渊下坠的开始。

所以她现在遇见这种事情，已经先学会了闭嘴，以防万一再遇见不讲道理的人，而是让专业的人来解决专业的事。

该赔赔，该赔多少是多少，不该扶的贫，是一分也别想让她扶。

林玺坤是和蒋眉儿一起过来的，他从刚才起，就一直在和大厅里的刑侦技术人员交流。

此时他带了副无菌手套，来到了尸体前，蹲下来扒开了死者的眼睑，查看了一番，又掰开死者的嘴，拿着小手电筒照了照舌苔，随后看了死者的指甲缝隙。

查看了十来分钟，他起身来到了死者妻子的身边，出示了自己的工作证。

“女士您好，请您告知一下您的姓名。”

“我……我叫张菲。”

“张女士您好，我是市公安局刑侦支队队长，我想向您询问一些和死者有关的情况，请您如实回答。”

市局刑侦支队指挥领导区分局刑侦大队工作，所以林玺坤说完，他旁边的警员马上掏出了笔记本，准备开始记录。

“张女士，您丈夫生前是否有心脑血管类疾病？”

张菲抹了把眼泪，马上说道：“有，有高血压、冠状动脉粥样硬化性心脏病。”

“平时会服用什么药物吗？”

“硝苯地平，还有阿司匹林、阿伐他汀、美托洛尔、硝酸甘油。”

林玺坤又问道：“您丈夫有无抽烟史？”

“有。”

“是否是过敏体质？”

“不是。”

林玺坤问道：“请问您是什么职业？”

“我是干销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