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的游戏
作者:番茄不是土豆豆 | 分类: | 字数:51.4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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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雄鹿之夜
那个女人愣愣地伫立在陈列室的正当中。
四周尽是精美的作品,可女人的目光却单单聚焦在他的指尖。贵族们佯装欣赏画作,朝她瞥去,眼神中不经意流露出难以遮掩的轻视与好奇。
不经意间打量着她的帕维尔,被一种奇异的似曾相识之感所吸引,停滞在了原地。不管怎样,她是个眼熟的女人。黄绿相间的棕色头发、娇小的身躯、白皙的肌肤还有蓝色的眼睛,就好似……
“艾尔娜?”
直至小心翼翼地喊出这个名字,帕维尔仍不敢确信。故而,在与抬起头来、目光闪亮的女子对视的瞬间,所感受到的惊喜愈发强烈。
“帕维尔!”
艾尔娜似乎难以置信地望着他,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一时间,周围的目光纷纷聚拢而来,可艾尔娜似乎并未察觉。
获得艺术院长的谅解后,帕维尔匆忙走向艾尔娜。接着毕恭毕敬地,以完美无瑕的礼节向这位贵族的宠儿致意。
“许久未见,哈尔迪小姐。”
帕维尔向面露诧异的艾尔娜投去一个隐秘的眼神。看得太多了。在这样的场合,没必要无缘无故地吹毛求疵。
嘘。
对于试图反问的艾尔娜,帕维尔传达了简短而坚决的警告。皱着眉头看向他的艾尔娜,随后发出一声“啊”的轻叹,点了点头。在这个陈列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二人身上。
“啊……没错。许久未见。洛尔先生。”
艾尔娜以略显尴尬的表演应和着帕维尔。但即便在那一刻,双目之中依然满是难以掩饰的笑意。
还是帕维尔说得对。
事实抹去了坏王子留下的不快。留存下来的唯有帕维尔。唯有眼前这位老友带来的喜悦。在遇到故人的欣慰之中,艾尔娜恍然醒悟。自从来到这座城市,自己始终孤独无依。
“再会。”
转身之前,帕维尔迅速低声道出一句嘱托。
“我会与您联系的。”
帕维尔笑了。艾尔娜所记得的,正是那帕维尔·洛尔的微笑。为了避免说出冒失的话语,艾尔娜紧闭双唇,以点头代替了回答。
再次报以短暂微笑的帕维尔很快回到了等待着他的焦急绅士身旁。艾尔娜随后才认出,这名男子正是在开幕式上发表演讲的艺术院院长。他将帕维尔介绍给贵族时,脸上流露出难以抑制的自豪之情。
带着欣慰的微笑,艾尔娜悄然走出了那间陈列室。虽说这种方式的重逢稍有遗憾,但一想到帕维尔留下的约定与笑容,便觉得如此也还不错。他们会再次相见的。诸多想要倾诉的话语,待到那日尽情分享便好。
端正姿态的艾尔娜开始轻快地迈开步伐。清脆的皮鞋声响彻在昏昏欲睡、阳光照入的走廊里。王子的记忆却如突袭一般涌来,就在他刚要下楼的瞬间,紧紧揪住了他的脚踝。
恍然浮现的,是金色的头发,宛如午后的阳光,深邃的灰色眼眸。就在亲吻手背的那一刻,这名男子的目光依旧直视着艾尔娜的双眼。
他以如此优雅庄重的肢体语言羞辱了艾尔娜。毫无愧疚地将她当作公主的替代品。
眉头紧蹙的艾尔娜仿佛要抹去那段记忆一般,擦拭着王子嘴唇触碰过的手背。明明戴着手套,可那触感却显得过于清晰。那是一段怪异且令人不悦的记忆。
艾尔娜甚至动用手帕仔细擦拭手背。仅此而已,却总是双颊发烫。若有可能,脑海中留存的记忆也想要竭力抹去。
要不是这块手帕!
尽管对王子归还的手帕心生怨气,但并未持续太久。手帕是去年生日时奶奶所赠的礼物。考虑到奶奶亲手绣上了名字的首字母与花朵,即便被那个男人触碰,也不能亏待了它。
艾尔娜将叠放整齐的手帕收好,开始快步下楼。阳光映照下的双颊依旧红扑扑的。
从那日起,王子留下的耻辱记忆不时浮现,困扰着艾尔娜。即便是在阳光刺眼、蹙眉、面对镜子中的自己、又或是像此刻这般打喷嚏的时候。
“啊……”
艾尔娜瞧着因打喷嚏而掉落的笔所形成的墨迹,轻轻叹息。见此情景,丽莎猛地起身,将卧室的窗户打开。柔和的夏夜微风拂来,这才驱散了弥漫在房间里的浓郁花香。
“我觉得她是打算把施韦林的所有花都塞进这房间。”天呐。这算怎么回事。“
丽莎啧啧称奇,望着卧室的景象。
随求爱信一同送来的花束多不胜数。只因心软的姑娘不忍心丢弃无辜的花儿。不仅如此,艾尔娜对那些令人寒心的信件也逐一婉拒。若不被拉去参加派对,便会上床早睡的艾尔娜,常为此熬夜至深夜。
“得重新写了。”
艾尔娜将这带有污渍的信挪开,把新的信纸置于阅读桌上。看着姑娘认真写下委婉的拒绝回信,丽莎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难道这些浪荡子都不识字吗?为何在被拒绝后,还这般执着与坚持?“
丽莎伤感地无端抱怨。艾尔娜微微浅笑,用镇纸仔细按压着写完的信。
如此用心书写拒绝信的淑女,在这施韦林的天空下,似乎唯有艾尔娜。虽曾劝她不必如此,但艾尔娜心意坚决。即便拒绝,也需具备淑女的品味与礼貌。说起这如同上个世纪老太太般的话语,瞬间的艾尔娜既令人烦闷又可爱,更让丽莎心烦意乱。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艾尔娜拿起新信纸,丽莎郑重其事地整理。
“晚些收到拒绝信会有大问题吗?该睡觉了。时候到了,小姐。“
艾尔娜还在犹豫,丽莎已利落将信纸与墨水瓶收起。
决定听从的艾尔娜起身走向浴室。仔细洗净留有墨迹的手,回到房间时,拿着梳子的丽莎走了过来。虽说将自己交由他人打理仍觉尴尬与不便,但艾尔娜还是乖乖坐在了梳妆台前。
收起披在睡衣上的披肩,丽莎开始悉心梳理。透过镜子观察,丽莎脸上浮现欣慰的笑容。每当想做事被拒绝时脸上的不快神情,已不复存在。艾尔娜以这一事实带来的安心感,抚慰了面对陌生状况产生的尴尬心境。
“从明日起,洗浴之事也交予我吧。”
“哦,不!”
听到丽莎哼着小曲说出的话,艾尔娜郑重回应。
“你不信我?虽说这是我首次做此事,但我能做好的。真的。”
“并非如此,丽莎。并非因不信你……”
艾尔娜尴尬地看向镜中的丽莎。
“并非如此……而是害羞。”
“其他贵族家庭的姑娘皆由女仆照料。子爵夫人亦是如此。“
丽莎瞪大眼睛,仿佛不敢相信。有些尴尬的艾尔娜悄然垂下眼眸,避开视线。不知怎的,正搓着发痒手背时,丽莎又开始梳理。
“请再让我轻松些,小姐。”
头发在细密梳齿间滑动的声音,融入丽莎温柔的嗓音。
“还有何可羞赧的。若我有小姐这般美丽的身姿,我便能光着身子在塔拉大道上舞蹈!”
丽莎开了个调皮的玩笑,笑了起来。但艾尔娜却发出惊愕的叹息,敞开睡衣前襟抓了起来。大城市年轻人讲的笑话过于刺激,有时令人头晕目眩。
“嘿,丽莎。”
好不容易恢复平常心的艾尔娜小心翼翼抬头,与镜中的丽莎对视。
“你可有别的信件?”
“另一封信?哦,帕维·洛尔先生?“
听了多日同样的问题,丽莎瞬间明白艾尔娜的意思。
“没有,小姐。您这般等待,莫非是极重要的信?”
“不。并非如此。”
艾尔娜尴尬地笑笑,摇摇头。幸而丽莎未再多问。
做完应做之事,丽莎离开,卧室里只剩艾尔娜与花束。
已然四天,帕维尔莫非出了何事。
满心忧虑的艾尔娜在房间里踱步,直至临近午夜才躺上床。因浓郁花香,透过微微敞开的窗户,望着被夜风吹拂摇曳的窗帘,睡意渐浓。
艾尔娜轻揉发痒的手背,缓缓入睡。
在俱乐部举办的单身派对,在醉醺醺的参与者逐个失去意识的情况下,自然而然地结束。就连竭力坚持的派对主角也趴倒在桌上,如今仅剩下比约恩。
“嘿,新郎。”
比约恩放下酒杯,用手啪地拍了下趴在地上的新郎额头。因意外的用力,响起颇为响亮的声音,可他毫无恢复意识的迹象。
“我赢了。嗯?“
“……我不知道。滚开。“
他费力地抬起眼皮,以含糊不清的发音嘟囔着。
比约恩摇摇晃晃起身。因醉意不少,身体难以站稳,但尚未到丑态百出、烂醉如泥的程度。
比约恩用冷水润了润嘴,拿起置于桌子中央的战利品,转身离开。
在酒桌上坚持到最后的人将获鹿角形状的金奖杯,此乃被称为“雄鹿之夜”的单身派对传统。自己赢过多少只雄鹿角,比约恩如今已记不清。
可笑的是,在他的单身派对上,他也斩获了鹿角。是颇为倒霉的奖杯,想扔掉,反正同一工坊匠人所制奖杯,模样都相差无几。故而,幸存的鹿角被放置在施韦林宫的装饰处。
比约恩走出丑态尽显的俱乐部,哭的、闹的、倒下打滚的,摇摇晃晃穿过塔拉广场。吩咐车夫黎明时分备好马车,此刻尚早。
比约恩确认广场上的钟楼后,如倒下般跨坐在喷泉边缘。
渐淡的黑暗那头,星光清澈。
这是比约恩意识中留存的最后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