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田大姐没明白，“啥意思？”

“就是后悔生孩子……”

常宁也不知道怎么表达，干脆直接说道：“我还没想好要不要生小孩，感觉还没做好准备。”

结婚生子，好像天经地义。

但当这事儿真切摆在自己面前，才发现自己有多惶恐，也可能是她没经过多少事儿，在家的时候爸妈两个哥哥都很宠她，嫁了人蒋凌寒更不必说。

她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

“噢，你说这个啊！”

田大姐脸上似乎也怅惘了一瞬，然后叹了口气，笑着说：“后悔肯定是有过，你不知道我当时刚来随军那会儿，没多久就怀孕了，又过了几个月，就生了我家老大。”

“那会是冬天，条件比不上现在，很多东西都缺，冷得不行，干什么都不方便。我妈也不能过来给我伺候月子，因为我弟媳怀孕了，她得在家看着，我婆婆更不用说，眼里只有她小儿子。”

“家里就我和老谭两个人，当时我俩也年轻，啥都不懂，再加上有时他还得出任务，那时……”

她摇摇头，没再接着刚才的话茬，又继续说道：“都说月子里不能流眼泪，我还是忍不住偷偷哭了好几场，后悔肯定是有过的。”

“后来孩子长大了点，又有了老二，条件也比以前好了。”

她说着笑了起来，“有时候看他俩调皮捣蛋，忍不住想再把他们塞回去！”

“但塞是塞不回去了，孩子生出来，就没机会后悔了。”

常宁仔细品味了下最后这句话，听到田大姐问她：“我说常妹子，你怎么突然想起这茬儿，准备要孩子了？”

前段时间的流言她也听说了，只是那会儿忙着春种，也没空细问。

常宁说没有，“我正琢磨这事儿呢。”

又把蒋凌寒昨晚的话说了，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还等着他晚上回来再问他。

田大姐想了想，说：“我可能知道蒋团长是怎么想的了。”

又让她别急，两人去食堂打了饭，又回到常宁家的院子，把桌椅搬出来，边吃边说。

田大姐说：“部队小学有个陈老师，你认识吗？”

小陈老师？

常宁确认了名字，说认识。

“小陈老师还来过我家呢，而且为人也很好，帮过我很多。”

第一次和妇联主任一起上门的就是她。

田大姐说：“小陈老师也是个可怜人。”

常宁忙问怎么回事？

田大姐给她讲了小陈老师的故事。

小陈老师出身很好，没来随军前也是城里人，和周兰芬不一样的是，她和丈夫是青梅竹马。

据说两人从小感情就很好，长大了自然而然走在一起，双方父母对他们的事也乐见其成，等年龄到了就领了结婚证。

田大姐说她第一次在家属院见到小陈老师的时候，就和第一次见到常宁差不多，一个人过得好不好、幸福不幸福是能从脸上看出来的。

当时小陈老师也被她丈夫领着，拜访各家各户来认人，“一看就知道两人感情好着呢，眼神都黏在一起。”

家属院经常看到两人晚饭后出来散步，没人的时候就手牵着手，按田大姐的话说就是没见过那么恩爱的。

没多久小陈老师就怀孕了，她丈夫也是忙前忙后，啥事儿都一手包，哪像家属院其他女人，怀着孕还要做饭做家务，甚至还要下田种地。

可把其他人羡慕坏了！

等肚子八个多月的时候，她丈夫收到上级安排要去出任务，原本按照计划，出完任务也差不多到了预产期。

她丈夫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不仅小陈老师的亲妈过来了，就连婆婆也过来了，就等着伺候月子，伺候新出生的孙子。

说不定等他回来，孩子都能抱上了。

可谁也没想到，这趟任务出了意外，她的丈夫虽然回来了，却是盖着国旗。

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外人也不清楚，只知道她的丈夫永远闭上了眼睛。

消息传回来时，小陈老师当晚就被送进了医院，历经一天一夜，才艰难生下一个孩子。

幸而孩子很健康，如今也和田大姐家老二差不多大了。

当时家属院众人都去医院看望过小陈老师，田大姐也去过，说和第一次见面时简直判若两人，整个精气神儿都没了，毫无血色地躺在床上，眼睛也不动，也不说话，看着直让人掉眼泪。

等出了月子，又过了几个月，小陈老师才勉强好一点，亲妈和婆婆就要带她回去，总归以后有两家人照顾，小陈老师却拒绝了。

说她的丈夫从小的愿望就是当兵保家卫国，如今他虽然不在了，她要继续守护他的愿望，虽然她不能上战场，但她也能为部队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于是留在驻地当了一名老师。

“当兵就是这样，虽然光荣，但是也很危险。”

田大姐说：“有时候我家老谭出任务，我也一直提着心，生怕他出什么意外。”

“你家蒋团长，估计也是怕发生小陈老师那样的事情。”

常宁一看就娇滴滴的，田大姐瞅一眼中午打的菜就知道，中午家里要是只有自己一个人，一般家属也就随便做点饭菜对付两口，甚至只吃两个馒头。

就算不想开火去食堂，买一个菜顶天了，哪想常宁，原本是要买一荤一素，看到今天有新出的椒盐鸡翅，一个人硬是买了两荤一素，连思考都不带思考的。

可见家里的男人对她怎么样！

常宁听完小陈老师的故事，眼眶有点发红，第一次理解了军属两个字所代表的意义。

田大姐见她难受，又嗨了一声，“这些都是我瞎猜的，蒋团长到底怎么想的你回头问问他！”

“以前他都忙着出任务，也许他和你一样，也都没这个准备呢！”

“倒是你自己要想清楚。”田大姐语重心长地说，“咱们做军属的，都有可能碰上这种事儿，我们当时都稀里糊涂的，哪里想到这么多，你现在有这个机会，得好好想想。”

“就按你说的，将来别后悔就行了。”

常宁点点头，“田大姐，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