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展鹏刚松一口气，但听到小袁的下一句话后，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不过知府大人方才回来了，您若有事，应当可以寻知府大人的吧？”

小袁想得也很简单，一是这三位先生是知府大人送下来的，二是如今知府大人与他同安县也毫不见外，有事寻知府大人，好像也很合理。

靳展鹏闻言猛吸一口气，刚想摆手拒绝，边听他身后的两位倔强老大哥说道：“若沈大人在忙，知府大人也成！”

“二位！”靳展鹏惊叫出声。

肖禄才抬手打断了他的话，上前问小袁：“这位小兄弟，李山长今日可在县衙？”

“在，今日刚好没人上门应征，李山长在后院教方小子和裴小子。”小袁答得干净又利落。

肖禄才朝小袁道谢后，领着何鸿卓大步走向后院，靳展鹏跟在二人身后，顶着一张苦瓜脸。

“奇奇怪怪的。”

小袁看着他们的背影，弯腰捡起了小铲子，换了个地方接着除草。

三人一进后院，便瞧见后院亭中几个脑袋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这是‘6’！倒过来才是‘9’！方子彦！你能不能长点心，怎的一直记反？！”

靳展鹏听见余正青的怒吼，浑身一震，他们好像来的不是时候啊......

被骂的方子彦双手抱头，声音痛苦不堪：

“知府爷爷，我的脑壳好痛，我可不可以不学？师傅和裴召祺学会便是了，我连打算盘都才刚学会，如何学得会这个......”

余正青方才在沈筝那碰壁，现下遇到算数“小白”——李宏茂师徒三人，顿觉找回了自信。

他拿出了十成十为师的架势，站起身来怒斥方子彦：

“你！你怎能记不住就不学了！你师傅都不盼着你能考取功名了，就想你在算数一事上能有点造诣，往后回家了，能给家中帮得上忙，这点小小的愿望，你都不能满足你师傅吗！”

方子彦继续痛苦抱头。

余正青恨铁不成钢：“你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学生！”

“呜呜呜呜师傅......”方子彦直把头往李宏茂怀里缩。

李宏茂一边书写数字，一边拍着方子彦的头，温声说道：

“子彦，你知府伯伯说得有道理，沈大人教知府大人的这个算数，可比筹数简单多了，你若是学会了，往后学筹数就极为简单。”

他没说的是，他隐约觉得，若是将这个算数学精，甚至都可以不学筹数。

算数配合算盘，能解决九成九的数字问题。

李宏茂说完又顿了顿，立刻反应过来，这样说话，对方子彦是起不到什么作用的，他立刻换了个说法：

“若是你大哥在此，肯定想学，学会了对他经商大有裨益，所以子彦，你可以先学会，往后回了泉阳县教给你大哥，做他的小师傅。”

做大哥的师傅！这句话对方子彦有着莫大的诱惑。

这不是妥妥的农奴翻身！

他立刻抬起了头，从李宏茂怀中钻了出来，贴近了裴召祺：“召祺，教我！你教我！知府伯伯说得太复杂了，你那么聪明，肯定能教会我！”

余正青：“......”

他说的复杂？他就写了个“0......9”，真复杂的还没说好吗。

李宏茂：“......”

连师傅也不信任了吗。

裴召祺头也不抬，安抚着方子彦：“我还未学会，你先在旁边玩一会儿，学会了就教你。”

“好！”方子彦笑得比挂在天上的太阳还明媚。

召祺最好了！

哦不，第二好！师傅第一好！

比筹数还简单的算数！

站在一旁偷听的三人听到李宏茂此话，立刻两眼放光，全然忘了他们此行的目的。

三人急促的呼吸引起了余正青的注意，他敛起神情，转过身去。

虽说这几人是他招来的，但对他来说还是外人，有外人在，余正青立刻自是要拿出知府的架子来。

“余大人，李山长。”

三人朝余正青和李宏茂作揖行礼。

李宏茂看见他三人，有一瞬间的诧异，但余正青都站着的，他自是不能坐着与他们说话。

他站起身回礼来问道：“三位先生，可是有事？”

肖禄才与何鸿卓这才想起此行目的，对视一眼，靳展鹏见状立刻重重地咳了一声，开口问道：

“余大人，李山长，方才在下听您二位在说，比筹数还简单的算数......”

他太好奇了，若没有这算数，他可能还会由着肖禄才二人胡闹，可眼下，什么都比不上学识来得重要！

肖禄才二人见他言语恳切，也识相，没打断他说话，毕竟他们也好奇。

但在场除了方子彦，哪个不是聪明人。

只听余正青沉声问道：“你三人在县学就听见这算数，然后现赶过来的？”

靳展鹏：压迫感好强。

这下如何是好。

......

同安县粮仓。

半个时辰后，稻种初筛完成，来到了沈筝最为期待的二筛环节——风筛。

这风筛还有些来历在其中，最开始发现风筛可以筛种之人，是一位在酒楼后厨帮忙的农人。

这位农人在后厨灶台鼓风之时，发现风箱一推一拉，外界的风便灌进了炉灶，他就在想，若炉灶内的不是柴火，而是其他物件呢？

那段时日刚好秋收筛种完成，这位农人说干就干，寻到了村中一位老匠人，可谁料老匠人说他天方夜谭——鼓风烧柴的时候，使劲儿火就燃得旺些，不使劲火就小些，总归影响不大。

可筛种不行啊，稻谷或是麦子就那么小一个，风力有轻微的变化，都会导致被吹出去的种子质量不一。

这不是胡乱筛种吗。

老匠人当即拒绝了农人，让他将心思放在正道上——鼓捣一个无用的机器，还不如多在酒楼鼓两日风，赚些米钱。

可平凡了一辈子的农人，莫名觉得此事一定可行。

老匠人不与他一块儿捣鼓，那他就换人！总有人愿意与他一同探寻真相。

就这样，平凡的农人不再平凡，他寻到了人生意义，也遇到了属于自己伯乐。

他们做出了世间第一台，简易鼓风筛种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