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混乱，悲伤，痛苦……无边无际的情绪在许曙的心房中粗暴的乱窜。

隔绝了呼吸，遮蔽了视线，无数情绪在无缝的交替。

该流泪的时候，全身却是如针扎般的痛苦，该惨嚎时，无尽的委屈又涌上心头。

还有无数道声音在耳边不断地呓语，播撒着他们的一切痴怒哀痛。

这是许曙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受到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许曙捂着胸口，宛如溺水者一样渴求着空气，一只手无意识的抽动着，想要抓住一根纤薄的救命稻草。

可是什么都没有，他仿佛就这么坠入深渊……

在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许曙感觉手被抓住了，那只手抓的很用力，用力地让他有些疼。

谁啊……这么大的手劲……

许曙勉强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正在被裹挟着快速移动中。

那些呓语和嗡鸣终于消退了下去，还有那些情绪也不再那么泛滥，似乎是在许曙这里肆意挥洒了一通后换了一种更加坚定的情绪回到了他们的主人身上。

“琪……”许曙平复下呼吸，尝试开口，但此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如同吞了一把刀片那样嘶哑的有些难听。

“许曙，你终于醒了！”芽衣每时每刻都在关注着许曙的状态，见到许曙似乎有了好转的迹象，芽衣顿时喜不胜收。

“嗬……”许曙的嗓子干咳一声，那股刺痛溢于言表，让许曙的五官再次开始扭曲起来。

芽衣一惊，有些不知所措，这时，布洛妮娅从背包中摸出来一瓶水，芽衣连忙打开盖子，小心翼翼的往许曙的嘴里灌。

明明刚才还是溺水般的窒息，现在碰见了水，许曙还是本能的张口，让水流进嘴里。

只是两人现在的配合确实不算好，不少水从许曙的嘴边落下，淌在了芽衣接在下面的手上，以及琪亚娜的背部。

琪亚娜打了个寒颤，一声不吭的放慢了脚步，让许曙能更加安稳的喝水。

确实是没那么难受了……得到了一些补充的许曙睁开眼睛，终于看清楚的周围的样子。

他们被一群人簇拥裹挟着前进，然而这么多人一同前进，现场居然一阵鸦雀无声，只有急促的脚步此起彼伏。

再看看他自己，现在正在被琪亚娜背在背上，混着人群一通前进着。

许曙第一反应就是想要下来，可是他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可能是暂时失去了言语能力。

而且身体还是处于那种难以操控的程度，好像全身刚刚接受了一场麻醉手术。

他抬起眼皮，看见了满脸关怀的芽衣和布洛妮娅，还有她们身后，时不时看来的其他人。

一个中年妇女和两个穿着工装的中年人窃窃私语了一阵，时不时的看向几人，面露不忍。

随后，中年妇女给了其中一个男人一巴掌，那中年男人悻悻的摸了摸头，然后凑了过来。

“那个……女娃娃哟。”中年工人压着声音开口，似乎也是害怕破坏掉这份严肃的场景。

琪亚娜转过头，皱着眉看着两个有些拘谨的中年人。

那个开口的中年人犹豫了一下，然后看着许曙担忧的说到，“那个……这孩子没那劳什子事情吧？”

“嗯？”琪亚娜有些犹豫，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最主要的是……其实她也不知道许曙到底为什么会突然倒在地上，一副痛苦的像是随时要死去的样子。

“谢谢关心，我们没什么事情。”芽衣连忙走上来，笑着对两人摆了摆手。

没事？

两个中年人皱着眉，“可是……唉，要不俺来帮你背着？”

“真的不用了……”芽衣还是拒绝。

实在不是她不想接受别人的帮助，许曙身上的秘密太多了，现在的许曙又虚弱成这个样子，她们是真的的不敢让许曙再接受什么意外。

这时，许曙终于有了一些力气，他轻轻地拍了拍琪亚娜的后背，“好了，琪亚娜……放我下来吧，我没事了……”

琪亚娜一愣，然后满脸狐疑的侧着头，小声的嘟囔了一句：“真的？”

许曙微微的点了点头，“真的，没什么事情了。”

“好吧……”琪亚娜犹豫了一下，轻轻地把许曙从背上放下。

许曙踉跄了两步，堪堪稳住身形，然后转头对着那两个中年工人有些虚弱，但发自内心的一笑，“谢谢你们的关心，真的很感谢……”

“嗯……”两个中年男人挠了挠头，“不用谢，我们也没帮上什么忙……”

说着，两人就一脸疑惑的走远了一些。

许曙盯着两人走到那个中年妇女身边，一时间有些出神。

本来他没有办法恢复的这么快的……但是当那两个中年男人走过来，并问出了第一句话时，又有一种全新的情绪轻轻的扣开了他的心门。

那是一种非常温暖的情绪，像是一壶甘露，浇在了刚被狂风肆虐过的草地上。

那股力量轻轻地打扫了一片狼藉的心房，然后又悄悄地离开了这里，跟着两个男人一同离去……

不对……或许是三份？又或者是更多？

许曙转头看去，他终于能看见这支队伍的全貌。

许曙发现，他们位于队伍的最中间，而身边的那些人尽是一些上了年纪腿脚不便的中老年人，以及一些妇女孩童。

所有人都安安静静的，没有人抱怨，也没有人在扰乱什么。

这……不应该出现在人类这种矛盾的生物身上……不应该才对……

“芽衣……”许曙有些迷茫的开口。“你们这里的人……一直都是这么有礼貌的吗？”

芽衣语塞，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许曙的这个问题。

“才没有。”琪亚娜摇了摇头，看着周围那井然有序的人群，眼神中也有着惊讶，“不是所有人都像……像这些人一样的……”

许曙沉默了，下意识的用手抚住胸口，那里还有些隐隐作痛，也有着一股暖流在其中蔓延，逐渐涌向四肢百骸。

这一刻，许曙身上同时存在着虚弱和力气充沛的现象。

许曙下意识的低头，有些颤抖的握紧了拳头。

所以……这才是他真正的……力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