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最后的几分钟，陆早早孤身茫然地站在空无一人的荒原之上，烈烈大风咆哮而过，穿过她的耳膜，进入到她的身体中，陆早早整个人的身体都变得轻飘飘的，像是自己也变成了一阵虚无缥缈的风。

天色极速变暗，头顶的云压的很低很低，似乎要坠落在地面上来，一切都像是在酝酿一场百年未见到、永不止歇的大暴雨。

不过这场雨到最后并没有落下来。

陆早早总觉得在这片空旷广阔的荒原之上有一只眼睛正在沉沉地注视着自己，但是她并没有感到一丝丝的害怕，只是有些茫然，又像是终于获得某种解脱，内心在茫然之中竟然还有一种诡异的平静。

她感觉那些锐利狂啸的大风之中似乎还有一些别的声音想要传进她的耳朵里面，但是却被什么东西给阻隔住了，只有隐隐约约的一层呐喊，由远及近的传过来，但是无论再怎么集中精力想要听清，也总是无法做到。

过完这几分钟，陆早早感觉这双眼睛的注视也慢慢往回退，最后趋于消亡，然后没过一会儿她就醒了。

醒来之后的陆早早完全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但是梦有些时候本来就是无法捉摸而且无从预料的，更不要说有什么切实的逻辑性，那既然不是她的生活经历和过去，就没有继续探究的必要了。

而且有很多关于梦的细节在陆早早醒来之后的几分钟之内就迅速地消失了干净，只剩下一些大致的片段，不过这也很正常，关于梦的记忆确实总是如此。

明天就要上学，陆早早倒是没有什么大的所谓，她从来不是那种厌恶上学和学校的人，能学到崭新的、有用的知识对她而言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更何况上学之后还能天天见到李简安他们。

从床上爬起来，洗漱完毕之后陆早早脱掉睡衣，换好白色短袖和牛仔裤。

做完这一切，陆早早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缓解了一下口干舌燥，温水下肚，胃似乎也变得熨帖温暖了不少，她随手把杯子放在桌子的边缘。

然后去往旁边的房间看等等，等等正在玩它自己的那堆玩具，玩得完全不亦乐乎，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也只是回头望了一眼，然后继续玩它自己的。

陆早早就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它，不过应该是之前已经玩了很久，等等玩了一会儿之后就径直跳到陆早早身上，然后很安心地躺在陆早早怀抱里面，陆早早抱着它回到自己的房间。

把它放在地毯上面，用小玩具逗它，等等非常配合陆早早的动作，到后面玩累了就自己歇下来，蜷缩在陆早早的脚边很安静地开始睡觉。

陆早早摸了摸它的脑袋，准备起身去书架上面随便抽一本书看，却看见散落在四周特别是床边的一些碎发，最近这段时间总是失眠，所以头发也总是掉落的很多。

陆早早跟想起来什么似的，迅速打开卫生间的门，然后走进去，刚刚专心致志地进行洗漱还没有发现，眼下就看见花洒下面一堆头发，大概率是昨天晚上太过用力揉搓头皮和攀扯头发的时候拽落的。

她又想起来昨天晚上满手粘腻腥稠的鲜血，那种刺激浓烈的血腥气味像是通过陆早早大脑之中的记忆再次席卷了这间寝室，虽然知道昨天晚上所有的情况都是一种虚无缥缈的幻觉，现在的想法也不过是心理上的一种暗示。

但是陆早早仍旧感到想吐，她猛地咳嗽一声，像是被这种刺激性的腥味给呛到了，所以无法呼吸。

“砰——”

浴室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尖利的物体落地声，应该是玻璃杯碎掉了。

与此同时，等等也拔高音量叫了好几声。

陆早早咽下喉头那种不适感，快步从卫生间里面走出去。

果然，是等等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跳到桌子上把她随手放置在边缘处的玻璃杯给打碎了，白色的碎玻璃散落一地，还有几滴水溅落在等等的背上，沾湿了它的毛发。

怕它的脚踩到那些尖锐的碎玻璃片受伤，陆早早赶紧把等等抱到一边。

然后自己半跪在地上，把那些稍微大一点的玻璃片快速扔进垃圾桶，还剩下一些很小的、不规则的、很分散的碎玻璃片，在阳光下闪着凌冽又湿润的光。

陆早早准备去拿扫把把它们全部清扫干净，但是眼睛却像是被这道光线给闪着，突然恍惚了一下。

确实是非常锋利尖锐的，像是一把把能轻易刺穿皮肤和筋脉的小刀一样，她曾经差一点就被更巨大的、从高空坠落的玻璃带走生命，结果最后却又侥幸存活下来，然后活到了二十二岁。

陆早早想，年幼时候的自己为了救陆清婉替她挡下了那一块玻璃，本来她确实应该就在这一年死亡的，只是当时有一些侥幸而已，可是侥幸总归是一世的，绝对不可能贯穿她的一生。

所以在二十二岁这一年，在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日子里，她是要注定把这样一条命赔付给陆清婉的。

陆早早伸出手，又开始一个个地把这些小玻璃碎片捡起来，跪在地面上，一个个寻找，一个个拾获，像是在找寻一块块小小的拼图，拼凑一张完整的画出来。

楼下的李阿姨显然也听见了这声响动，所以已经上楼了，在屋外敲了几声门之后径直打开门，但是没有走进来，只是站在门口。

她看见跪在地上的陆早早的侧身，她的手正往垃圾桶里面丢东西，于是李阿姨问，“早早，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陆早早笑了笑，然后抬起下巴指了指小猫，“等等不小心把我的杯子打碎了，我正在收拾呢。”

“要不要我帮你，不用了，快收拾好了。”陆早早伸出右手摸了摸肚子，皱着脸，语气跟撒娇一样地问，“阿姨，午饭什么时候好呢？我好饿。”

李阿姨的手在袖口上擦了擦，然后说：“哎呀，对了，我上来就是顺便叫你下去吃饭的呢，饭菜还有几分钟就好了，你洗漱完毕之后下来就行了。”

“好的，那我等一会就立马下去。”

李阿姨点点头，然后把门给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