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燃的第一个反应是：谁跟你约定一个秘密交换一个了。

接着就看见杜敏夕把摊开的双手递到她面前。

她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是在模仿说书人讨赏钱？

“杜姐，你这是……”

“我把剩下的那袋面包和手机扔了，苏燃，是要花时间去找这些东西，还是按照我的要求正式进入话疗，你自己选。”

苏燃有点无奈，她很想告诉杜敏夕，她们又不是在那个时候深山老林里不见天日，这几句话对她一个“身经百战”的老倒霉蛋是没有威胁力的，但考虑到她先拿出了诚意，而且目的也是为了自己好——

长叹一口气，她说：“我配合，杜姐，你想问什么？”

杜敏夕听了却没有趁热打铁进行下一项流程，而是站起身。

这可吓坏了苏燃，“不是话疗吗？你不会是要我现在摸黑爬下山去找人吧？”

“呵呵。”杜敏夕做了几个扩胸运动，“你要死半道上了，我还得埋了你，回去跟博意城说你自己想不开自杀，然后被他追杀一辈子，这样的人生太刺激了，我活不起。”

苏燃在心里补充：正好你可以借这个机会逃离亲弟弟的魔爪啊。但她又不敢说出口。

“我就是起来活动活动，你别大惊小怪的。”

然后她又指挥四肢胡乱摆动了几下。

“行了。”杜敏夕坐回原来的位置，手下意识往旁边一伸，想找的东西没找到，却把苏燃摸得一个激灵。

“杜、杜姐，第三次话疗……是怎么个流程，你能不能先说一下。”这上来就动手动脚的，她委实有些害怕。

杜敏夕“啪”的一掌就拍过去了，“怎么你还想我对你来一场‘爱’的教育？有点自知之明好吗？”

“额，我这也是预防一下，主要我本人的道德水平还挺低的，你手指勾勾一勾，万一我就跟过去了，到时候跟博意城不太好交代。”

苏燃眼神躲闪，不敢和杜敏夕对上。

“我就禁忌之恋了一次，命都要没了半条，再加上你，我可真活不了了，再说你都是博意城的人了，我跟谁抢也不敢跟他抢啊。”

说完这一长串，杜敏夕才反应过来，“诶，不对，我跟你说垃圾话干什么，我刚才要干啥来着？”

苏燃：“我不知道啊，你上来就摸了我一把。”

“滚你的，谁摸你，我是想拿我的本子，既然没有记录可以看，我也想不太起来之前说了什么，那你就，自己复述一遍自己的人生经历吧。”

苏燃懵了，“这算是什么问题，我的人生经历？从哪说起？苏家那段吗？”

“不然？你要是能记起来自己还在娘胎里的事，那就从娘胎讲起。”

杜敏夕看苏燃一脸的不情愿，劝解道：“你不喜欢他们也可以理解，但他们怎么说都是占据了你人生一半甚至可能更长的家人，你的故事永远永远都会以苏家为起点，苏燃，你要脱敏，从把所有的事讲出来开始，就像我一样。”

苏燃这个时候脑子又突然好使了，冒出来一句：“像你一样？像你一样对伤害自己的人既往不咎，任由他继续踩着你的痛苦潇洒自如吗？”

说完立刻就捂住了自己的嘴。

她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摊开来讲，那个男人一开始就存心不良，把杜敏夕当作他报复的棋子，人是得手了，后面又害了一个女人一生，事情揭露，居然还能装得跟个没事人一样。

财产是他的了，人也是他的，等杜父没了，不知情的岳母说不定还要自作主张给他们定个亲，到时候名正言顺地继承了杜家，哄一哄杜敏夕说不定还要生个孩子出来，就算她用残剩的理智坚定拒绝，外面也多的是愿意出卖子宫的人——怎么不能说是个人生大赢家呢？

夜晚的山风吹不散两个人之间的尴尬，借着一点微弱的星光，苏燃看见杜敏夕的脸如同美玉雕刻出来的一般，圣洁、冰冷——且僵硬。

又是一场阵风，苏燃鼻子有些痒，就要打喷嚏的时候，那张如玉的美人脸裂开一个冷幽的笑容出来：“我和他的关系以后肯定会变，你不要管这么多，倒是你，你妈没教过你话说出口之前要再三考虑吗？哦，我忘了，你妈早死了。”

苏燃被这一提醒才想起自己死了多年的亲妈，对杜敏夕的毒舌敢怒不敢言，只是道歉：“是我没教养了，但跟我妈没关系。”

杜敏夕还不肯放过她，“是哪个妈妈呢？亲妈还是后妈？”

苏燃也生起气来，“我两个妈妈都是好人，是我自己学坏了，还有你不要叫她后妈，我妈妈是很好的人，我从来没有当她是后妈。”

有意思，杜敏夕想，苏燃的死穴是苏家人，这件事她知道，但苏燃对黄惠娥的维护已经到了，连“后妈”两个字都不让别人说的地步，这就太有意思了。

越是不让说，才越是重要的突破口。

继续加码：“是吗？那黄阿姨真的把你放在她两个亲生的儿女之上了吗？”

苏燃表情阴沉下来，“对妈妈来讲，我和苏诗文苏诗画他们都是一样的，没必要争什么高低。”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双胞胎从小和你一样经受着苏壮实精神和身体的双重虐待，为什么他们变成了鹫市有名的混世魔王，而你，却把自己憋成了个疯子呢？”

就算是周安那件事才激发出她的病症，也要有苏家二十七年积累下来对她的伤害，才能让苏燃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苏燃愣住，欲言又止好几次，才说：“每个人天生的性格都是不一样的，他们两个变坏是他们自己的问题。”

反正怪天怪地怪苏壮实都可以，就是跟黄惠娥没关系，这就是苏燃的三观。

可是杜敏夕毫不留情地戳破了窗户纸，“一个家里出了这么多精神有问题的人，苏壮实的毛病可以说跟她没关系，但作为家长之一，黄阿姨真的就完全无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