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晚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他欲言又止。

欧阳纥也不打扰她，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她，过了半晌，桑榆晚最先支撑不住了，说道：“我回去之后捋了一下这两年的经历，或许当初‘阎王三更’是发作过的，但被我师父解开了。”

她将那天晚上发生在自己和顾东隅身上的事情简单跟欧阳纥说了一遍，欧阳纥听完，沉吟片刻，“我们组织里一直流传着一句话，说‘阎王三更’无药能解，我们每月吃的那种药，只能起延缓作用。可是你这么久都没有发作过了，但你人又没什么事，那说起来也就只有这一种可能，就是‘阎王三更’已经被解开。可是要解开‘阎王三更’不知道要付出多大代价，你既然说你师父跟你是萍水相逢，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也是桑榆晚一直以来很困惑的一件事，她心中隐隐觉得，她和顾东隅的相识并不是一场意外，然而这些话她并没有对欧阳纥说，只是摇了摇头，“我现在掌握的信息还太少了，你能不能把你知道的再告诉我一些？”

她说到这里眸光一亮，难得的精明，“我之前答应你，帮你杀魏无明那件事，依然作数，只不过，我既然已经过上了正常人的日子，‘阎王三更’对我也没用了，我肯定不打算再回组织。倘若让我知道你将我在大吉鸭店的事情泄露出去，那可就别怪我不客气。”

她说着，紧了紧手中的双刀，“在组织里，我的排名比你靠前，要杀你不在话下。但你若是帮我捋清了这中间的关节，将来你愿意脱离组织，我也会帮你的。”

欧阳纥听了她的话，说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大可以放心，我没打算把你在这的消息告诉组织，至于他们会不会发现，我就不知道了。”

他语气一顿，续道，“你既然想知道更多的事，那我就把我知道的全部告诉你。”

“四年前，有人通过组织下了一个单子，要杀五个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于是组织就派出了排名前五的刺客，分别去执行任务，我分到的就是魏无名，至于你分到的是谁我不确定，但这五个人的名单我已经查清楚了，等下可以说给你听。”

桑榆晚闻言。眸光一动，“这里面没有顾东隅？”

欧阳纥摇了摇头，“时至今日，你还认为顾东隅是他的原名吗？”

桑榆晚沉默。

的确，江湖中人想要改头换面，不要太容易，不过是改个名字改换身份，她师父从甲换成乙再容易不过了。加上这两年来，他一直不怎么出门，认出他的人少之又少，更加便于隐藏身份。

她没在这件事情上面继续纠结，而是问道，“什么人同时能有五个仇家？”

欧阳纥摇了摇头，“能查到上面我告诉你的那些，就已经花了我很大的力气了，至于具体是什么事，你知道的，我们组织的规矩是不能将客户的隐私泄露给其他人，哪怕是组织内部也不行。因为什么，我真的不知道。”

他停了一下，给桑榆晚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不过豫章郡这里有武林盟的分舵，他们那儿存有江湖志，上面记录了武林中历年发生的大事，或许你能从那里找到线索。”

桑榆晚点了点头，“我等下就去，不过我还有事情要问你。”她顿了一下才说道，“我现在已经知道在成为桑榆晚之前我是霍小玉，那在成为霍小玉之前呢，我又是谁？你知不知道？”

她想的是欧阳纥看上去比她大那么多，没准儿比她早进组织，只要他比自己早进去，那多多少少就能知道她的来历。

谁知欧阳纥却摇了摇头，“我进组织的时候你已经在那儿了，你是什么时候进去的、因为什么事情进去的，我一概不知。”

桑榆晚问道：“那其他人呢，是因为什么事情进去的？你呢？你又是因为什么事进去的？”

欧阳纥说道，“我们大家进去的原因各不相同，我知道首领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到全国各地，挑选天赋出众的孤儿带回组织进行培养，或许你是被他从其他地方带来的也不一定。至于我嘛，”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我曾经是官宦子弟，只不过我父亲在官场倾轧中被人陷害，没能活下来，我母亲和姐姐受人羞辱，眼看连命都留不下了，关键时候正好碰到主人巡游，我将自己卖身给了传奇组织，他帮我杀了我的仇人，安顿好我母亲和姐姐，从此以后我就从她们的生活中消失了。”

他犹豫着说道，“她们可能以为……我已经死了吧。”

若不是桑榆晚问起，他应该一辈子都不会跟人提起，说完这些事情后，他眼中似乎隐约有几分泪光，桑榆晚小声说了一句“抱歉”，欧阳纥摇头，“都是过去的事了。”他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你不是想知道那五人名单吗？我告诉你。”

桑榆晚离开算命摊子，转身朝武林盟分舵走去。刚才欧阳纥告诉她的那五人名单中，有一个名字是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那便是钟云霁。原来早在几年前，就有人买通了他们组织的刺客，想要钟云霁的命。

五人中，剩下四人年龄跟她师父对不上，只有钟云霁，和顾东隅差不多大。想起这些日子他的表现，桑榆晚心中隐约升起一个猜测，为了验证这个猜测，她不由得加快脚步，恨不得来个瞬移，赶紧跑到武林盟分舵那儿。

所幸豫章郡不大，她没费多少时间就到了武林盟分舵，跟守在那儿的工作人员讲明来意后，对方也没有为难她，直接将她放进了存放江湖志的档案室里。这里谁都可以进来，只不过江湖中人忙忙碌碌，没几个人认识字，也没有几个人静得下心来查阅档案，因此许多的档案虽然有些年月了，但却没有多少翻阅的痕迹。

桑榆晚按照时间线找到那几年的江湖大事录，除了魏无名和钟云霁，其他的三位高手的死亡都有明确记录，要么暴毙而亡，要么无疾而终。魏无名最后一次现身是在六年前的武林大会上，至此之后他就行踪渺茫，连江湖志上也找不到他的只言片语。想来这也是为什么，欧阳纥时隔多年才找到他踪迹的原因。

至于钟云霁，桑榆晚看着江湖志上面的那句话，不自觉地握紧了卷轴。

四年前，钟云霁绝迹江湖，再无影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