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二人的目光，顾东隅不禁莞尔，那句到了嘴边的“我对钱不感兴趣”，也顺理成章地变成了，“既然你们都有此意，那我就少数服从多数吧。”

桑榆晚立刻开心地跳起来，“好诶！”

三人结成联盟，首先要确定的便是以什么为生，三人走到钱庄附近的小巷子里，密谋商量着。

孟北海说，“我之前是做手工的，可现在我被人追杀，以前的事没法做了。”他看向这师徒俩，“你们之前是做什么的，看你们这么懒，也不像是专门当打手的。”

桑榆晚冷笑一声，“我师父以前什么都不做，专程在家好吃懒做——”话没说完，腰间就挨了顾东隅一肘子。

“你就记得我好吃懒做，为师在乡间当红白喜事乐队副队长的事你是一点不提。”

“红白喜事乐队副队长？”孟北海一头雾水，“这是个什么职业？”

桑榆晚面无表情地说道：“跟我师父有关的，能是什么正经职业？”

顾东隅白了她一眼，只见他得意洋洋地从腰后面抽出一个唢呐，放到嘴巴边，吹了一段。一阵高亢的音乐从小巷子里盘旋而出，听得人两股颤颤、几欲尿下。

好不容易等他一曲吹完，孟北海拍拍巴掌，“好曲子，难怪你在你们村里的红白喜事乐队能有一席之地。”他充满期待地看向桑榆晚，“你呢，你能在红白喜事乐队里担任什么？”

桑榆晚想了一下，“可能会敲锣吧。”毕竟这个没什么技术含量。

孟北海一拍大腿，“好！好得很！”他话锋一转，“这样一来，我就没什么可做的了，毕竟我既不会吹唢呐，敲锣的岗位也有人了。”

成立红白喜事乐队、跟着顾东隅继续混吃混喝的方案暂且搁下，桑榆晚想了想，“不如我们找个地方打工吧。”

哪知她的方案一提出来就被顾东隅否定了，“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他随便找了个墙角坐下，“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打工。”

桑榆晚想了想，觉得也对，要她师父朝九晚五地打工，还不如杀了他呢。

孟北海摊开手，示意这个方案也黄了，桑榆晚看向他，“那你说我们能做什么？”

孟北海想了想，“既要让我们三个人都发挥作用，又不能去打工，还能自己当老板，那就只能创业了。”但他马上就说道，“可我们现在没钱。”

想法是很好的，但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桑榆晚哀嚎一声，猛地蹲了下来，三个人在巷子里一边垂头丧气，一边冥思苦想。

过了半晌，不等他们想出个所以然，两个披头散发、手持竹竿的乞丐，就一边从他们中间路过，一边不停地上下打量着他们。

桑榆晚不解其意，也挑衅式地打量回去。没想到这一打量倒让别人先开了口，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乞丐拨开眼前的一头乱发，对桑榆晚他们说道，“我看你们衣着打扮不像是乞丐，既然不是，那就赶紧走开，别占了我们的地盘。”

桑榆晚三人一听，立刻愣愣地转身，把地盘让给他们，那个乞丐连忙躺倒，他身边带着的那个跟班乞丐坐在一旁，顺势捉着他身上的虱子。

如此随遇而安，若是放在其他人身上，到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模样。但桑榆晚唯恐虱子跳到自己身上，逃一样地离开了巷子。倒是顾东隅，看着躺在地上的那个乞丐，突然眯起眼睛，“我想到我们能做什么了。”

片刻之后，豫章郡最繁华的十字路上多了一个卖身葬父小组。男的虽然长得丰神俊朗，但并没有靠出卖色相牟取利益，而是手持一把唢呐，在那儿兢兢业业地吹着。他吹得肝肠寸断，让人闻之落泪；他脚边跪着一个年轻女孩子，跟着唢呐的旋律一起，哭得很有节奏感；他们背后是一个用破草席裹住的人形物事，应该就是“卖身葬父”那个“父”，旁边竖了一块牌子，上面用黑色的墨汁写了四个大字：卖身葬父。

原本“父”是顾东隅当的，他自认为可以当孟北海的爹，然而在对别人当自己爹这种事情上，男人一般有种异样的执着，孟北海死活不干，最终两人决定猜拳定胜负，孟北海以连续三个“布”赢过了顾东隅的三个“石”，顺利当“爹”。

大概是为了报复孟北海当“爹”，顾东隅一边吹唢呐，一边往旁边挪，此刻日头渐高，明晃晃的太阳正在头顶，孟北海被晒得不行，偏偏他现在又是“死人”，不能随便动，只能低声叫顾东隅：“过来点儿！过来点儿！好晒！”

顾东隅装没听见，将唢呐吹得高亢中又有一丝哀婉，孟北海见叫不动他，趁没人注意到自己，偷摸挪了一下，想不动声色地挪到一个不那么晒的地方，谁知他才刚刚一动，顾东隅就走过来，状若无意地踢了他一脚：“你在装死，注意点儿！”

孟北海：“……”

臭小子！

桑榆晚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跪在那里，哭哭啼啼的地说道：“诸位走过路过的大哥大姐大爷大妈，求求你们行行好吧……我和哥哥爹爹到豫章郡来找工，可昨夜爹爹突发急病，就这么去了……可怜我们刚到贵宝地，什么工都没有找到，又在来的路上将盘缠用完，爹爹去世……我们连一口薄棺都没法跟他准备……”说到这里，她低声哭起来，“求求你们行行好，打发点儿让我爹爹入土为安吧……”

伴随着她的呜咽，唢呐声也跟着低泣起来，更添凄凉。

因为他们三人这架势，很快面前便聚集了一堆人，桑榆晚见人来的差不多了，悄咪咪地将他们随手捡来的破碗，往人多的地方挪了挪。见没人往里扔钱，桑榆晚提气又要哭，突然就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哎，大哥，这不是刚才在巷子里见到的那两个人吗？还有一个呢？”

桑榆晚正要抹泪的手一顿，抬头一看，发现是刚才在巷子里捉虱子的那两个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