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屠傲赶到医院的时候，看到的是已经变成一条直线的心电图，和躺在床上如同安静沉睡着的屠振刚了。

门外，是来来往往的各种身影，房间里，只有床上躺着的那个人。

屠傲的手在门把手上停留了许久，才迈步走了进去。

屠振刚的脸上没有任何痛苦的神色，似乎终于找回了消失已久的平静，似乎也终于摆脱了缠身许久的烦恼，获得了自由。

屠傲在床尾站着，看着床上这张熟悉的脸，脑海中不断盘旋着“死亡”两个字。

他再也不是小时候那个懵懂的孩童了，看着病床上的妈妈，会害怕、会无助。此刻，他只知道，从此以后，他便真正成了一个孤儿，再也没有父母了。

似乎也不伤心，也并不孤独，似乎这一切早就应该发生了。

屠傲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还是那股潮湿的气味，并没有与往日有何不同。

警察过来了，屠傲退了出来，陈姨正还等在走廊上，手脚止不住地发抖，屠傲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陈姨，是怎么回事？”

“老爷回来，只说有点累，要休息一下。”陈姨抽噎着，“便上了二楼的房间。晚上我做完晚餐，便去敲门请他起来用饭，但敲了好半天都没有回音，以前从来没有过。我有点害怕，便叫上司机，一起开了门进去……”

“然后，就看到老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拍拍他也不醒。我看到床头柜上的药瓶……”陈姨说到这里，又哭了起来，“都空了！我昨天才给他开的新的一瓶，怎么可能会空，他，老爷他，一下子全部吞进去了。”

屠傲拍了拍陈姨的肩膀，“陈姨，你已经尽力了。这段时间多亏了你的照顾，辛苦了！”

“我就知道老爷最近心情不好，但是没想到……我真的没想到……”

“陈姨，你只给我打了电话吗？”屠傲会这么问，是因为到现在为止，他都没有见到童慧。

“我先给太太打的电话，然后打了120，再给你打的电话。”陈姨老老实实地回答。

屠傲点了点头，他仰头靠在阴冷的墙壁上，想让昏沉的头脑更清晰一点。

屠振刚这应该算是畏罪自杀了吧，他一死，涉及云峰、涉及车祸中他所要承担的那些罪责倒是一并开脱了去，只是活着的人，怕是要恨透了他。

所以，童慧现在估计杀了他剐了他的心都有！

屠傲觉得自己是不是冷漠地有点可怕，里面躺着的是自己的父亲，但他从进来到现在，一滴眼泪都没有流，心里想着的也都是后续要怎么办。

自己当真对他的死，就一点触动也无吗？

童慧来了，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瞥了一眼坐着的屠傲，往房间走去。正巧警察出来，她便和警察去了隔壁的房间交谈。

屠傲突然想到，这事要不要主动和屠睿说，要怎么和他说，后面的葬礼他能回来吗，童慧是什么意见……

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思路，这么晚了，怎么陆枫还来了电话。

“喂，你家老爷子出事了？”陆枫开门见山。

“你怎么知道？”

“那看来你就在现场了。我跟你说，现在江州各大媒体都在医院门口直播呢，这么大的新闻，咱江州现在还有人不知道嘛！”

“嗯，人没了。”

“什么？我天，真的假的？”陆枫差点蹦起来，“他，他，他真的……”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屠傲知道他想说什么，但人多口杂，“自杀”两个字轻易还是不要说出口，“不跟你多说了，你休息吧，不是明天就要出发了吗？”

“行，有事就给我电话。”

挂了电话，周鹏也发了信息过来询问，屠傲才知道，原来自己坐在医院里面反倒被封闭了信息，外面早已翻了天。

云峰集团董事局主席屠振刚畏罪自杀！

光这个标题，已经夺取了多少人的眼球，不用想都知道，网络上、电视上，现在再没有比这更轰动的事情了。

所以，又回到了那个问题，答案也呼之欲出了。既然这个消息也瞒不住了，那对屠睿，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屠傲走到角落，拨通了屠睿的电话。

“哥？你怎么给我电话了？”屠睿的声音满是惊喜。

“屠睿，你现在身边有人吗？”

“我自己在宿舍，一会还有课。”

“好，屠睿，是这样，你听我说，爸爸出事了。”

电话那头愣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爸爸怎么了？”

“他自杀了。”

电话那头连呼吸都停顿了，屠傲知道，这对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来说，也太过直白残忍，可是没有办法，他无法美化或者掩饰这个消息。

不用多久，即使身在大洋彼岸，屠睿也一定会知道这个消息。与其从各种新闻里面看到形形色色的描述，不如直白地告诉他。

“屠睿，你听我说，爸爸已经去世了，没有抢救过来。”屠傲终是有些不忍心

，“如果你想哭，你就大声地哭出来，不要憋着。但是哭完，你必须给我挺住，听到没有？”

电话那头终于有了隐约的哭声，仿佛在拼命压抑着。

“屠睿，你现在一个人在国外，凡事只能自己扛着，我暂时还过不去。你想找人说话或者难过的时候，就随时给我电话……”

“哥，我要回来！”屠睿哭着说道。

屠傲没想到屠睿会这么直接，“屠睿，我并不赞成你现在回来。家里现在乱糟糟的，你回来也改变不了什么，事情已经发生了……”

“我就想送送爸爸，我想看他最后一眼。”

屠傲再也说不出劝慰的话了。一个儿子，只是想送父亲最后一程，他做不到任何的劝说，他于心不忍。

“好，那我安排。如果你妈妈有任何反对意见，我会跟她沟通。”

屠傲知道这事必定棘手，以他对童慧的了解，童慧一定会不会同意让屠睿回来参加屠振刚的葬礼。她和屠振刚早已是陌路夫妻，好不容易送屠睿出了国，怎么会让他回来？

屠傲在门外等着，等着童慧出来。

过了许久，高跟鞋的声音响起，门打开了，童慧面无表情地率先走了出来。

“童姨，跟你商量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