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傲在提交诉讼之前，已经向公司提交了离职申请。

老板惊讶地看着他，双手十指交叉，笑着问道：“是有了别的计划？怎么突然想要离开了？”

“没什么计划，就是想好好休息一下。”屠傲也很轻松地回答，“我本来也没什么追求，够吃够用就行了。”

“没说实话。”

“实话？干咱们这一行的，哪天哪一刻说的不是实话啊？”

“屠傲，你大学毕业就进了锦合，不是那种好高骛远或者这山望着那山高的人，拼了这么多年，才到这个位置，你轻易就要放弃？”老板还是不相信。

屠傲点点头，“对，我放弃了。”

他想了很久，一来，的确高强度地工作这么多年，身体已经屡次亮起了红灯。二来，接下来的官司势必是一场硬仗，他必须全力以赴，不能分心。再者，他不想因为自己的私事影响在锦合的工作，那是对公司和对客户的不负责任。

昨天，他已经和人事总监，也是他的关师姐聊了很久。师姐也劝过他，但见他去意已决，便也不再挽留。只是告诉他，如果状态恢复了，想回来或者想去别的地方，都告诉她一声。

过了很久，屠傲从老板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并没有想象中的轻松。在锦合的这几年，他付出了多少，才能成为合伙人之一，只有他自己知道。

离开并不意味着失败，但对他而言，却是一种迫不得已的割舍。

可是人生本就没有十全十美的选择，不是吗？

当他整理了所有的证据材料、向法院提起诉讼的时候，他就知道，他回不了头了！他必须有所取舍！

屠傲要离职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来，不仅是全公司，连同行业内的其他朋友也都纷纷打来电话询问，屠傲只说是想休息一阵，不是跳槽，也不是准备创业。

给团队开会的时候，很明显地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屠傲明白，他们是担心将来的去留，能否顺利地转到其他合伙人的团队，能否在公司还有合理的发展途径。

所以这天，开完例会之后，屠傲留下了大家。

“我想，还是要郑重地给大家宣布一下我的决定，没错，我是准备离职了。”屠傲真诚地看向每一个人，“很感谢大家一直以来对我工作的支持，也很感激大家对于我一些管理不足的包容。”

“人生有聚有散，很高兴，我们曾经一起走过一程。希望我们一起走过的日子，对于你们来说，至少是有收获的、有成长的，那是我的荣幸。如果没有，我很抱歉。”

“对于你们今后的安排，请大家放心，我已经跟关总探讨过好几轮方案，也跟其他合伙人做了沟通，你们每一个人，我们都做了初步的安排。后续关总会跟大家挨个沟通，也会根据你们的意愿，做最终的安排。”

屠傲看到好几个人都偷偷做了吐气的动作，有些好笑，这些孩子，终究还是挂不住事。

“虽然我们无法再并肩作战，但是如果有任何你们需要的地方，请不要犹豫，随时与我联系，我会尽我所能。”

凡事不能尽善尽美，那就尽自己所能吧！

大家陆陆续续地走出了屠傲的办公室，只有小顾和何佳佳犹豫着不肯走。

两人又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似乎在说“这么没眼力劲吗，等我说完你再进来啊！”。

屠傲笑着替他俩做了决定，“小顾，先请你帮我给大家都买杯咖啡好吗？一会我叫你。对了，我要一杯冰美式，谢谢！”

支走了小顾，何佳佳立即开口：“屠律，您是真的要走了吗？我还挺舍不得的，虽然我的实习马上也要结束了，但我真的希望毕业之后能继续跟着您。”

屠傲请她坐下，“佳佳，很高兴能听到你这句话。今天我也多说几句，你觉得合适可以参考。”

何佳佳立马做洗耳恭听状。

“你还年轻，如果你的家庭条件可以支持的话，我建议你可以出国读个研究生。你性格开朗，不拘小节，相较于同龄人，你更加通达老练。再稳稳自己的性子，也看看自己到底想做、适合做什么，我觉得是个不错的选择。”屠傲仔细给她分析。

何佳佳点了点头，又跟屠傲聊了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屠傲在何佳佳的事情上，很是感激之前詹婷婷的那番“点拨”。不要带着“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的先入为主的概念，去判断和定义一个人。把人放到该放的位置上，才是一个管理者应该有的能力和判断。

“笃笃笃”，有敲门声。屠傲估摸着应该是小顾，便头也没抬地说了一句“请进”。

却没想，进来的是金溪。

这次安排团队去向的时候，屠傲唯独避开了他。关师姐问起的时候，他只说金律师手下的人手已经很多，再派人过去，对双方都无益处。事实是，他根本就不信任金溪。

“金律？稀客啊！请坐！”屠傲起身迎接。

“不知屠律要另谋高就还是另起炉灶？”金溪皮笑肉不笑，“咱们锦合可损失了一员大将啊！”

“我啊，就老老实实‘临溪放艇依山坐’，准备当个游山玩水的闲人。”屠傲答道。

金溪一脸的不可置信，“屠律真是守口如瓶啊，连去向都不愿意跟我们透露半分。”

你谁啊，话影子都听不懂吗，咱俩很熟吗，还非得跟你老实交代？屠傲在心里翻了好几个白眼，面上依然笑着，一副无可奉告的模样。

金溪见他闭口不言，便直接说道：“我听说，你是要去云峰集团？”

“哦？是吗？”屠傲舒展了身子，“听谁说的？”

“其实去云峰也挺好的，从咱们诉讼律师转法务的也不少，况且以你的资历和背景，去了云峰，肯定会……”

“是吗？谢谢金律给我指明了一条前进的道路啊！”

两人又闲扯了几句，实在是无聊，金溪很快便告辞离开。

小顾拿着咖啡进来，屠傲喝了好几大口，才方觉胸中的那股恶心被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