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傲已经可以扔掉拐杖，自己下床慢慢走动了。身上的伤也恢复得七七八八，这两天医生查房的时候连连点头，说是再过不久就可以出院了。

所以这几日，他更加努力地在锻炼身体。重新拿回对自己身体的掌控权，似乎是车祸以来难得的让自己开心的事情了。

陆枫最近来得少了一些，因为陆妈妈生病了。

也不知是最近的这波病毒太过来势汹汹，还是前段时间来回医院奔波太过操劳的缘故，先是发烧咳嗽，然后就有些喘不上气来。陆爸爸好说歹说，才哄着她去做了检查，一查已经是重症肺炎，当即就被扣下住院。

陆枫白天要上班，陆爸爸一个人照顾着，实在有些分身乏术，所以屠傲这边就不能天天送饭了。所幸屠傲的病情一天天好起来，再加上有护工照顾着，吃饭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陆枫现在下了班就过来，先来屠傲这边看一眼，然后就去陆妈妈病房换班，让陆爸爸晚上回家休息，他负责夜晚的陪护。

陆妈妈生病的消息一开始是瞒着屠傲的，但一连两天，只有陆爸爸一个人给他过来送饭，他就知道怕是有事。软磨硬泡之下，陆爸爸才吐露事情。屠傲担心得不行，不许他再过来自己这边，又给陆妈妈那边请了护工，这才缓解了一些困境。

说来也巧，最终屠傲和陆妈妈是同一天出院的。屠傲安排了商务车，方便陆妈妈可以舒服地躺着，在陆枫的坚持下，他才没有随车送他们回家。目送他们离开，转身回了公司来接自己出院的车上。

保时捷自出了车祸之后，还在4S店维修。

回了家，屠傲谢绝了助理小顾留下照顾的请求，自己先在床上休息了一下，便回到书桌前坐了下来。

屠傲自政法大学毕业后，就入职了锦合律师事务所。从一年级律师做起，短短六年不到的时间，已经升到了合伙人一职。

众人皆惊叹于他火箭般的升职速度，但是和他一起共事的人都知道，他有多拼。长年累月的出差，手头几乎至少有五六个案件同时跟进。而他深得客户信任的点就在于，只要条件允许，他一定亲自出庭，从不假手于他人，哪怕已经是合伙人级别。

他打开电脑，邮箱里已经是几千封的未读邮件了。当时事发突然，他来不及交代任何事，公司里也没有人联系得上他。幸好他留的紧急联系人是陆枫，最后还是通过陆枫才知道他车祸住院的事情。

等他转入普通病房后，公司领导来看望过几次，让他好好养病，手上的案子有同事跟进。他心里只能苦笑，自己手底下的同事怕是有心也无力，他不是不知道别的合伙人盯着他手里的客户已经很久了，但当下的情况，也由不得他还能挣扎什么。

助理小顾倒是一直对他很是忠心，平时工作也是兢兢业业的，奈何天资实在平平。但屠傲也从不低看他一眼，十根手指还有长有短，怎么就非得要求别人十全十美呢？再说了，谁都是慢慢磨练出来的，天资不够，只要肯努力，总会成长的。

屠傲在出院前，就已经从小顾的每日汇报里，知道了自己出事前手头案子的进展情况，心里也大致有了了解。所以今天，他要做的，就是重新梳理一下所有进展中的案子，再跟客户分别电话沟通一轮。晚上看时间，再跟下属们开个会，做好工作布置。

第一个电话是常亚海运集团的董总。

“董总，您好，哎，是我，前段时间出了点事，所以实在抱歉……嗯，理解，毕竟您这个事情很紧急。没事，您放心，我会把相关资料跟韩律做好交接的……好，那后续有任何问题，您随时与我联系……”

第二个电话，嘉宁医疗服务有限公司的常总。

“常总，您好，嗯，今天刚出院，所以就电话跟您沟通一下案子的事情……对，还是安排小吕他们在跟进……您放心，我暂时这段时间就在家里办公，但我会随时跟进您的案子……这样，我明天再带着小吕他们捋一遍，然后再跟你们法务的同事开会讨论……好的，您放心！”

……

等到跟所有能联系上的客户都打完一轮电话，他又把刚才的沟通内容在表格上重新梳理一遍。然后才发觉似乎有点饿得发晕了。也是，今天从上午出院到现在，一口水都没喝。

他看了眼手表，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太晚了，明天再跟下属们开会吧。

他站起身，许是坐得太久，身子有些不稳，又猛地一下跌回椅子上。他不禁自嘲地笑了笑，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虚弱了。想起出院时医生千叮咛万嘱咐的一定要好好休养，他只能无奈地扯扯嘴角。

缓了一阵，才慢慢起身，站着稍微舒展了一下身体，才拿起手机向厨房走去。点开微信，几个小时前陆枫发了好几条微信过来，他编了个理由回了过去：下午太累了，睡到现在。阿姨好点了吗？

他喝了几口水，打开冰箱，除了几瓶苏打水之外，基本没什么吃的东西。想起楼下有一家24小时营业的砂锅粥，胃里更是叫了几声。

换个衣服，下楼。

深夜的店里还很是热闹。深夜下班的打工人、喝过酒要舒缓一下的朋友，把小小的店铺倒是挤得满满当当。

屠傲不是第一次来了，跟老板打过招呼，便在店外的小桌边坐下。一轮明月悬挂在半空，树影透过路灯在路面留下各种奇怪的造型，驱散了一些孤独，增加了一些暖意。

陆枫的信息回了过来：我妈挺好。你睡醒就吃点东西啊，今晚来不及管你了，明天给你送饭去。

屠傲觉得他太麻烦，没好气地回道：别来！你管好爸妈，别瞎折腾。我自己没事。

“来喽，当心，当心！”老板端着热气腾腾地砂锅粥边喊边往这边来，“好久没来啦？”

屠傲边拆筷子边回答，“嗯，一直出差。”他不想跟祥林嫂一样，见人就说自己住院的事情。

雪白的粥底，猪肝正随着咕咚冒起的热气而翻腾着，嫩绿色的青菜叶子点缀地煞是好看。屠傲一天没吃了，此刻被勾得吸了几下鼻子。

刚喝了两口，手机响了，进来了一条微信。他瞥了一眼，是屠振刚：

今天出院了，怎么不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