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所处的空间开始剧烈的摇晃，迎来了一场极大的地震。

水面形成的波浪驱散了倒影中的颜常清，让人难以看清他的样貌。

“不……不……不……”

颜常清抱着头，眼神一片混沌，面部表情变得扭曲。

“我不信，我不会信的！”

“你才是我最大的心魔，你才是我最大的幻觉。”

“你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动摇我的骗术。”

他喘着粗气，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急促的说道：

“如果都像你说的那样，这里其实是我自身曾经经历过的事情，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那么你又要怎么解释我的选择？”

“我也是天鹅族人，也是牢牢遵守守则上的内容，怎么可能做出推脱罪行，还将罪名推给自己妹妹！”

“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而且你也说了，成了【神】的我不会选择让书芹背负重担，而会选择自己顶上。”

“你这说法岂不是自相矛盾？”

“……”此话一出，整个空间变得沉寂了下来，只有他自己的略带急促的喘息声在周围游荡。

他的表情也不似先前那般扭曲，变得松缓了下来，甚至嘴角还带着几分笑意，朝着下方看去。

地震不知何时已经停止，水面也不再起波浪，就连惯性产生的波纹也在逐渐的褪去。

倒影中的颜常清再次成型，他闭着眼睛，轻声说道：

“你与【神】真的算是同一个人吗？”

“……？”颜常清急忙回道：“说我成了神，进入循环的不都是你？现在又想改口？”

“不是，我的话可能有歧义，那我就再次直白的和你说一下。”

倒影中的颜常清睁开了眼睛，脸上不带一丝感情。

“我们共用着一副身体，也是同一个人，但我们却是两种不同的人格，即便这样，你认为我们还是同一个人？”

“……”颜常清的表情僵住了。

对方却没有放过他，继续说道：

“虽然是你们是同一个人，但你们的经历却并非一样，哪怕之前性格一致，但经历的事件却足以让人判若两人。”

“也就是说，神确实是你，但也不是你。”

“再者，你有没有想过，【神】为何能称为神？”

“在之前与白书芹的交流里，你应该也知道，被污泥污染过的人，并不能成神。”

“这说明起码神在没有成神之前是没有受到污染的，被污泥污染那都是成为神后的事情。”

“但成为神的天鹅族获得了神力之后，远非一般人的意志可以比拟，事实上他到了最后依旧是一位正常的天鹅族。”

“在种族的延续和个人的牺牲上，他没有强制你必须接替神位，而是希望你自己做抉择。”

“可没有成神的你又如何？假如你在尝试各种办法无果之后，被污泥所污染了，你确定你还能坚持本心？”

“我……”颜常清的表情抽搐了起来。

“可再怎么样，我也不可能杀死我的父母，哪怕是为了空岛的延续……”

“我、我……”

他再次陷入困境之中，一双眼睛失去了高光。

地面再次摇晃，波浪开始翻涌。

“你未必是自愿杀死你的父母的。”对方的声音缓缓传来，“我想大概是因为你保护空岛的心情占据了上风，在无数次的轮回中。”

“终于有一次走偏了路线，在污泥的感染与蛊惑之下，杀死了神。”

“这也与之前你看到两个书芹相争有关。”

“白书芹认为你可以取代神是真实的，神认为你自己做出选择是真实的，黑书芹认为你杀死神其实是成为污泥化身的仪式也是真实的。”

“甚至两人都说自己来自二周目也是真实的。”

“毕竟两个书芹的意识都来源于你，而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经历了多少周目。”

“她们自然也会对自己所在的周目产生误解。”

“这是因为你尝试过了很多的周目，甚至有些周目的发展大同小异。”

“也许你会认为白书芹是你没感染前的人格，而黑书芹则是你感染后的人格。”

“但实际都不是，她们都是你被感染之后，意识陷入疯狂产生的自我保护机制诞生出来的。”

“所以她们互相指责对方被污泥感染也无可厚非。”

“事实上黑书芹的人格希望你能清醒过来，而白书芹的人格为了保护你的精神不崩溃而在阻止她。”

“这才会出现反复的拉扯。”

颜常清捂着脑袋，声音变得嘶哑：

“所以……这真是我……自己的意识空间……？”

“我的家人……都死了……？”

“我的种族……已经……全灭了……？”

“只有我独自……存活……？”

“哈哈……”

“哈哈哈哈哈……”

他癫狂的笑出了声音：

“我不信，我才不信！”

“如果一直以来我都是疯的，那么我现在见到你，听到你的声音，也都是假的！”

“没有！没有任何证据！这一切都是悖论，根本就不成立！”

“看看眼前的景象……”在波浪中已经无法凝聚成型的颜常清发出了声音，“难道现在这还不能说明一切吗？”

空间在剧烈的颤抖，波浪不止。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地震，更不是来自所谓的天灾。”

“而是你的情绪，你的情绪的起伏会引起这个空间的震动。”

“因为实际上，这里就是你的精神世界。”

“你的每次动摇都会影响周边的环境。”

“而且不仅如此，在这个疯狂的精神世界中，你才是真正的主人。”

“所以同为你的人格的我，也能做到这种事。”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在颜常清震惊的眼神中，对面出现了另一个颜常清。

对方却对他的惊讶不以为意，其实在他变化出【游梦驿站】这片空间他就明白了。

最原始的记忆就是隐藏着的生机。

所谓的避风巷不仅是【关键词】，提醒他作为游梦者的存在，也确确实实给他提供了一个安全的场所。

作为分裂出来的另一个人格，他本身也是颜常清的一部分，所以他也能办到【主人】才能办到的事情。

既然这里是他自己的意识空间，那么想重现记忆中的事物并不是什么难事。

所以他创造出了游梦驿站，也提供了稳定的空间。

他已经触及到了这个梦剧的本质，来到这个梦剧的游梦者，都会被本体的意识所干扰，认知出现障碍。

看起来他们在这里有各自不同的身份，但实际上并非如此，他们始终都被困在同一个人的意识之中，从头到尾大家都在经历同样的事情。

“没有什么好惊讶的。”颜常清的身形一阵扭曲，竟是变成颜耀华，他的声音也和颜耀华一模一样，“这里本来就是你的意识。”

下一次，颜耀华又变成了虞悦心：

“哪怕你的意识已经陷入了疯狂。”

接着是颜书芹：

“想要重现你原本就有的记忆。”

这次他变成了神：

“并不是什么难事。”

他又幻化成了魏宇豪：

“其实在这个世界中最随心所欲的人就是你了。”

声音开始变得苍老深沉，乔老也出现了：

“但恰恰最不自由的也是你。”

在正主越来越扭曲的面容之下，他重新变回了颜常清的模样：

“因为这里是你的世界。”

“同时你也是你的牢笼。”

“你只是一个将自己关进牢笼的发疯野兽。”

“一边想着从牢笼中逃出来，所剩不多的理智却在阻止你的离开。”

“这才是你真正的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