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恩取出法器，视线飘向远方。

他想起这几年慕心对他的点滴，教导他时的不留余地，面对他时的生动表情，亲昵举动和关心口吻，以及每每触及就温柔宠溺的眼神。

他不是没有触动，这样的慕心是前世他们关系最为融洽之时都没有的。

可是他不敢轻易相信，慕心对他越好，他反而逃避去面对慕心，很多次都托辞离开。

就好像维持现状或者，无视慕心对他的好，才能让他好受点，才能慰藉给他从前受过的痛苦。

很多时候他甚至羡慕小祈恩。

他没有经历过那些痛苦跟绝望，在慕心这样的对待下越发依赖信赖慕心，每每提及慕心都十分欢喜跟自豪。

祈恩一边羡慕小祈恩的纯粹，一边又不断提醒自己不能忘了前世的痛苦。

小祈恩不懂事，他不能不懂事，不能沉浸在这样的幸福中，再次让他们受伤。

这几年他过的顺遂又煎熬。

好几次他甚至告诉自己，算了就这样吧，伤害就伤害吧，接受美好都是有代价的，可午夜梦回，看到前世慕心唾弃的眼神，他心痛到极致。

那种滋味，他不想再试一次了。

七年的时光，他几乎没有再想过柳修聿，可法器的存在再次提醒他，别忘了从前的苦痛。

他闭了闭眼，拿起传音符，“师尊，您八年前给我的法器有了波动，想是凡间那人有了危险，徒儿请示下您的意见。”

慕心声音传了过来，没有任何波澜。

“法器既给了你，自是由你全权做主，上清宫祖训：心怀天下、博爱苍生，锄强扶弱、斩妖除魔，若是那人行事不正、作恶多端，阿祈就替为师料理了。”

祈恩缓缓握紧手中的法器，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不敢确定慕心到底是真不在乎柳修聿了，还是有了别的手段。

他声音低沉，“师尊，徒儿数年不出宗门，对人间知之甚少，恐行事多有不妥，还望师尊能同我一起，也便师尊进一步教导徒儿。”

另一头的慕心捂眼，这小家伙心思挺多。

这哪是让她指导，这分明是让她和柳修聿相见，看看她对柳修聿的反应，是不是真如她所说的无所谓、不在意。

这七八年来小家伙对她的态度很是矛盾，灭世欲降到80，也一直反复波动。

不过柳修聿的出现确实给了崽子解开一个心结的契机。

想到这，慕心直接答应，“好，那为师就跟你走一趟，刚好带你逛逛人间。”

小9带着她找到祈恩，祈恩跟着上背，一路到了人间。

在接近人间时，小9变成小猫被慕心抱着，她和祈恩则换了一身人间打扮。

跟着法器指引，他们路过曾经的柳府，如今已然改换主人，成了王府。

他们跟着七拐八拐，在离柳府好几道街后的天桥角落处，见到了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满身伤痕的柳修聿。

他被一群凶神恶煞的家仆围殴着，不远处站着一个矜贵的肥胖男子，俨然是幕后主使。

他笑脸盈盈的看着柳修聿被打，还不断催促家仆快些抢走他手里的东西。

但任家仆如何殴打柳修聿也不放手，死死攥住法器，眼神里充斥着绝望和怨毒，还有对这个法器的浓浓希望。

眼见家仆迟迟拿不出来，肥胖男子烦了，让家仆死死按住柳修聿的手，拿出刀子直接砍了下去。

“啊——”

一阵惨烈的痛叫声后，柳修聿的右手被生生砍断。

肥胖男子嫌恶的让人打开手掌，看到已被捏碎的法器，气不打一处来。

“小爷的东西即便是碎了、烂了，也不能被人拿走，今天断你一只手长长教训，下次还敢来小爷府上偷东西，另一只手也别想要了。”

说着朝柳修聿脸上吐了口唾沫，随意把手扔在一边，扬长而去。

柳修聿在地上痛的直打滚，肮脏的脸上充斥着泪水，还有对慕心的怨恨。

贱人！果真是贱人！在修真界逍遥快活全然忘记了自己还有个儿子，捏碎法器也不见人赶来，贱人！！！！

祈恩偏头看向慕心，想从她眼中找到心疼或者难受的情绪，可惜，没有。

慕心只是啧了一声便没有多的反应，甚至觉得那肥胖男打的不够狠，这样的恶人五马分尸都不为过。

“师尊？”祈恩唤她。

慕心回道，“嗯？怎么啦？”

“无事。”

祈恩不敢相信慕心真的这么平静，一点难过的情绪都没有，好似面前只是一个陌路人，可那分明是她的孩子。

“师尊，我们过去看看吧。”

师徒二人走上前去，在柳修聿面前撤了隐身诀。

柳修聿以为是肥胖男去而复返，抱紧自己脑袋，不断求饶，“我不敢了，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察觉到没有殴打后，他才敢小心翼翼松开脑袋，却在看到来人时愣了。

他眼中先是闪过极深的怨恨，而后又变成惊慌跟惊喜，最后竟是直接嚎啕大哭，哭的格外凄惨。

“母亲！母亲！！！你怎么才来啊，孩儿等你等的好苦啊，我被欺负的好惨好惨啊。”

慕心无语的看着柳修聿的惺惺作态，以为自己是瞎吗？看不到他眼中的怨恨？

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原主曾经救济了他多少，给予了他多少他这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

只是一朝失去便觉得原主对不起他，便生出怨恨之心。

慕心冷淡开口，却全然没提如何弥补，“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了。”

柳修聿没想到慕心开口第一句不是弥补跟心疼，而是质问。

又看到慕心身侧站着的俊朗年轻男子，想着怕是慕心身边有了新人，才对他这个旧爱的儿子不屑一顾。

他看向祈恩的眼神格外恶毒，厉声开口，“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