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佳颤抖着抬起自己的双手。

温热的鲜血顺着指缝流向了手臂，滑落到了心底。

不要啊...

不要不要...

不要不要不要啊！！

血腥味不断的刺激着她的鼻腔，就像一柄钢刀扎进了神经之中，痛彻心扉。

顾佳剧烈的喘息着，她觉得自己就快要窒息了。

不管多么努力的呼吸，却始终觉得，身体里空空如也。

眼前的世界，变得殷红一片，绝望的情绪传遍了她的全身，如坠冰窟。

直到一声脆响。

“顾佳！你好厉害啊！”

“我每次杀鱼，都会被鱼尾给拍了半死，还搞的一身都是。”

“你居然一次性就把它解决掉了！”

苏河的声音慢慢钻入耳中，唤醒了顾佳的神志。

她眼前的世界逐渐的清晰了起来，自己的手中，除了那温热的鲜血，还抓着一把冰凉的菜刀。

身前的菜板上，一条肥嫩的大鱼，已经被开膛破肚，失去了所有的动静。

苏河的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她一把接过顾佳手中的菜刀，用肩膀轻轻把顾佳顶到了旁边。

“顾佳，剩下的交给我吧，虽然我杀鱼不行，烹饪方面我可是很厉害的！”

“看我给你露一手！”

顾佳呆愣的后退了数步，呼吸逐渐平稳下来，耳中只剩下“砰砰”的心跳声。

她呆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赶忙把沾染在手中的鲜血冲洗干净。

苏河将这鱼肉分割成了很多份，用于外卖的制作，只把鱼背上最嫩的那块留下，做成了鱼片汤。

她把所有的鱼肉全给了顾佳，只给自己留下了一碗没有多少味道的鱼汤。

餐桌上，顾佳面对可口的食物，却提不起半分兴趣，她强迫自己把食物全部吃完，心中却不断的回想着，那鲜血的味道。

“顾佳，一会吃完饭，我带你去看看陈院长吧。”

“如果她知道你回来了，肯定会很高兴的！”

苏河看着顾佳似乎闷闷不乐，挑了挑眉毛说道。

“好。”顾佳强打精神，挤出了一个不算甜美的笑容。

——忘记自己的身份，忘记所有的过去，那些，不过只是...

——大梦一场。

——如果，你实在下不去手，就走吧。

——走的远远的，到他们找不到你的地方。

陌生的声音突兀的在脑中响起，顾佳的手猛的僵住，险些抓不住筷子。

“走吗...”

“至少...见见院长吧...”

顾佳低声的呢喃着。

......

耀光城。

长生堂。

陆长生缓缓步入店内，一脸的疲惫。

自从顾佳失踪以来，陆长生几乎找遍了所有的人族主城，好几次还被误认为外敌入侵，连警报都响了。

可是他完全没有捕捉到一丁点徒弟的气息。

她就像是从世界上消失了一样。

陆长生再次掏出手机，确认了一遍有没有最新的消息，哪怕他一分钟前才刚刚查看过。

“主人，你看看这个！”

“早上我打开店门就看到了。”

“你看看，是不是师姐的字迹？”

每次陆长生出门寻找师姐，二狗子都会乖乖守着长生堂，就是怕师姐回来了，没人给师父报信。

牛家顺将一封折叠了好几次的信纸递给了陆长生，信纸的封面四个娟秀的小字，写着【师父亲启】。

陆长生接过信封，缓缓张开。

目光随着信纸的内容逐渐下移，脸色从一开始的震惊，慢慢变成疑惑，很快又转为了凝重。

读完信，陆长生沉默了许久。

“二狗子，我要出门一趟，这次可能会久一点，我会让红叶过来帮忙看店，你师兄也快要回来了，这几天你们没事就不要胡乱出门。”

“另外，我交代你的事，一定要记住。”

陆长生说完，便抓起了刚脱下外套，再次消失在了店外的街道上。

没有人知道，他要去哪里。

......

下午。

庆城郊外，一座新开辟的墓园里。

顾佳随着苏河，来到了院长的坟墓前。

说是坟墓，其实就是存放骨灰盒的柜子。苏河一直想要给院长购买一个墓地，但是正值多事之秋，她仅仅是生存，就要用尽全力，实在攒不下钱来。

柜子一排排相连，相互交叠着。

顾佳立在其中，看着院长的柜子上，那张渐渐熟悉的笑脸。

【陈秀梅】

除了这孤零零的三个字以外，再无一丝院长曾存在过的痕迹。

顾佳深深的望着院长的照片，强迫自己把她的样子记在心中。

可转个头的功夫，就记不清院长的样子了。

顾佳不甘心的凝视着照片，久久不愿离去。

直到苏河轻轻扶住了她的肩膀。

“走吧顾佳，以后你想来的话，随时都可以来的。”

“等我们攒够钱了，给院长买一块墓地，到时候院长也能待的舒服一些。”

顾佳麻木的跟在了苏河的身后。

眼角的余光，瞥向了一旁的柜子。

布满了骨灰盒的柜子上，还有许多无名之人，他们连名字也没有，更没人在乎他们长什么样子。

如果不是柜台上那一串冰冷的编号，根本没人能把他们给区分开来。

“不对...”

苏河有些奇怪的看着顾佳问道，“恩？你说什么？”

“不对...”顾佳望向柜台上无数无人认领的骨灰盒，喃喃开口道，“这些无名单，在殡仪馆内，应该拍了照，才能送去火化。”

“为什么他们，都没有照片？”

“就算没人知道他们的名字，也应该有墓志铭的。”

“生前的长相，死因，死于何处，为什么都没有标明？”

顾佳下意识的攥紧了自己的拳头，她不知道内心的愤怒到底因何而来，只是单纯的觉得，这样不对。

“这样是不对的...”顾佳看着院长的照片，低声的呢喃着。

苏河不了解什么叫做“无名单”，只是有些奇怪的看着顾佳。

还没等她开口询问，身后就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

苏河回过头，看到了一大群身穿执法队队服的工作人员。

他们全都顶着深深的黑眼圈，眼底里布满了血丝，显然好几天都没好好睡觉了。

“找...找到了...”

其中一个年轻人，一边喘息，一边说着，语气里满是欣喜。

一个中年男人推开了人群，缓缓走到了呆愣的苏河面前，向着她身后的顾佳说道，“你好，我是庆城执法队队长唐广平。”

“请问，你是顾佳吗？”

苏河急忙张开双臂，就像是保护小鸡的老母鸡一样，将顾佳护在了身后。

“你们想做什么？？”

顾佳有些害怕的退后了几步，她本能的想要逃离，两只脚却像灌满了铅，每走一步都非常艰难。

冰冷的意志再次降临，顾佳的意识瞬间被剥离出了身体，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没等唐广平回答，顾佳轻轻的推开了苏河，任由妖气肆意蔓延，丝毫不加掩饰。

似乎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的身份。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诧异的盯着眼前的女孩。

那赤色的双目，正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