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荡的白玉长桌上，只剩下陆长生一人。

他有点忐忑的望向了【龙】，根本猜不出对方到底要说些什么。

“你的事，我听鬼马说过了。”龙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会议时的霸道和威严。

“他说你是九阶巅峰，而且隐隐有突破的迹象，是真的吗？”

陆长生的大脑飞速思考，是实话实说，还是装到底？

几番权衡利弊之后，他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没办法，这群人是疯的。

万一真把他当九阶巅峰的大佬，真有可能让他去刺杀斩妖司首席，到时候反而更难收场。

“我只是擅长隐匿气息，老...鬼马应该是因为这一点误会了。”

陆长生发现了，十二代理人之间似乎并不是每个人都互相认识，他还是选择了说老李头的代号。

【龙】没有说话，凌空漂浮的面具直勾勾的盯着陆长生，好像想看穿他的内心。

沉默，长久的沉默。

“你对斩妖司，怎么看的？”【龙】突然问道。

对于这个问题，陆长生倒是没有感到意外。

从会议上众人的三言两语里，也能看出，代理人之间明显存在着倾向性。

有人偏于守序，不愿帮助邪教。

有人利益至上，有奶就是娘。

有人干脆就是妖族，怎么加入代理人的都不知道。

这个问题，应该是想看看陆长生对于官方的态度。

“斩妖司是人类最后一道防线。”

陆长生捡起老李头的话术，现学现用道。

他对斩妖司的态度其实说不上尊敬，但是考虑到徒弟将来毕竟要去那里混饭吃，还是把自己的态度表明一点比较好。

“不愧是鬼马带来的人...”

【龙】轻哼一声，听不出喜怒。

“你是新人，我作为首领要提醒你一下，鬼斋代理人，有三条规矩，绝不可逾越。”

“第一，接下任务，就必须完成，哪怕身死道消，也没有放弃这个选项。”

“第二，不要打听同伴的身份，除非他主动告诉你。”

“第三，像珍惜生命一样，珍惜自己投票的机会。”

陆长生点了点头。

加入代理人这个组织，目前来说还是利大于弊的，不但可以白嫖鬼斋的情报，还可以自主选择任务是否接取，只要投了反对票，也不会被强制派发任务。

虽然队友全是疯子，但是和他陆长生有什么关系？

“我记住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陆长生好像从【龙】的面具里，看到了一双眼睛。

眼睛的主人，正在嘲笑他，什么都不懂...

没等陆长生搞懂那个眼神的含义，周围的景物再次模糊。

待陆长生睁开双眼，他已经回到了自己的灵堂里，时钟只过去了不到一分钟。

在那个空间里，时间的流速也会受到影响吗？

陆长生暗暗心惊。

这才是这个世界真正的大佬啊...

......

北林路化工厂。

在残垣断壁下，原本热闹的生产车间，早已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土。

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飞快的从废墟前掠过，踏出了轻微的“沙沙”声。

徐汪几次腾跃之后，来到了一块还算干净的平台上，单膝跪下，右手放在心房处，恭敬道。

“神使，你安排的事情，属下已经办妥，临江省所有剩余的教众，都将陆续潜入临城，在觉醒仪式开始之前，将全部就位。”

邱莎莉身穿一袭黑色晚礼服，站在废弃工厂的高台之上，完全没有执法队头号通缉犯的狼狈。

反而像是等待走秀的女王。

“知道了。”

邱莎莉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声音清甜美好。

徐汪并没有起身，而是一脸的凝重，他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没有忍住，开口问道，“神使大人...属下实在是不明白，如今斩妖司对神教的打击越演越烈，我们选择潜伏才是明智之举。”

“为什么，还要召集教众来临城...”

“这些教众是神教最后的火苗了，如果被执法队的鹰犬一网打尽了，那神教在临江省数年的经营，就真的化为乌有了。”

“你怕死？”邱莎莉笑盈盈的望着徐汪，语气却冷如冰霜。

“属下不怕！”徐汪激动的抬起了头，望向了高贵的神使，语气不由的急切了起来，“属下自从接收到神的召唤之后，就已经将一切都献给我主了，别说一条贱命了，如果我主需要，属下立刻就可以自裁于神使面前！”

“属下只是不忍看到我主的大业，为了神使的一口恶气，而白白葬送！”

“哦？你以为我召集教众，是为了报执法队通缉之仇？”邱莎莉的语气依然冰冷，但眼底的杀意，却已经淡化了许多。

“临城的据点已经被全部拔除，如今召集残留的信徒前来，属下想不到其他合理的原因！”徐汪的眼里已有死志，他知道自己绝不是神使的对手，但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神教数年的经营败在她的手里。

“我主的大业不在临城，也不在临江省...”邱莎莉收起了笑脸，神情严肃无比，眼中满是虔诚。

“我主的大业，在耀光，在黎明，在酆都，在这个天下！”

“神教已经和鬼斋达成协议，他们将护送神女离开。”

“我们筹划多年的计划，就要开始了。”

徐汪愣住了。

他只是个底层信徒，哪怕在抵抗执法队讨伐时立下了大功，也只不过晋升为神仆，并不了解高层的谋划。

但是他自加入神教以来，就知道一件事。

神女是我主的代言人，她将带领所有的信徒，见到那梦中的新世界。

“我们不能把希望全部放在鬼斋的身上，那是一群不可理喻的疯子。”

“为了完成我主的任务，我们必须在后方给斩妖司送一份大礼。”

“既为了神女，也为了那些还未看到新世界，便回归我主怀抱的兄弟姐妹们。”

邱莎莉如今的样子，再没一丝柔媚，她一脸的肃穆，眼里似乎有光在闪烁。

徐汪缓缓的低下了头，因为兴奋，浑身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他想到了第一次感受到神的存在。

想到了那道伟岸的身影。

想到了那梦中的新世界。

“属下明白了。”

“只要能让我主的光辉照耀世间，属下虽死，无悔！”

邱莎莉沿着破败的墙壁望向了天边。

一抹残阳缓缓落下。

带走了最后一丝残留的温度。

黑夜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