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东升自从搬了那堆破铜烂铁回来之后，不像以前一样，中午卖完包子回来就要睡大觉，而是蹲在角落里研究怎么拼接，弄得满手脏兮兮。

林慧还没有见过他这么认真的时候。

她把后院菜地里长老了的芥菜拔起来，晾晒之后再腌酸菜。一阵风吹来，夹杂着鸡和兔子的腥臭味。

“呕——”

林慧没忍住，把早上吃的东西全吐出来了。

满四个月之后，她开始害喜。吃的不多，时不时就会反胃。

“汪汪——”

山娃跑过来，着急地在她旁边打转。

林慧弯腰吐了一会儿，感觉好多了，用土把呕吐物埋起来，然后去漱口。

徐东升听到声音，从房里出来，皱着眉头，“要不我们去卫生院看看？”

林慧摆摆手，“怀孕了都会这样的，不用担心，过一会儿就好了。”

次日凌晨，屋外传来的一阵呕吐声把徐东升惊醒。

他连忙去倒水。

林慧扶着腰漱了口，整个身体发软。

徐东升难得强硬，“今天不去卖包子了，我们去镇上卫生院检查看看。”

不等林慧拒绝，他又说：“再正常我们也要去检查，问问医生有没有什么缓解的办法。你这几天都没吃下什么东西，还一直在吐，这样下去，不说孩子受不了，你都受不了。”

林慧拗不过他，只好答应。

等狗子过来的时候，徐东升就说了，“今天你嫂子有点不舒服，我们就不去卖包子了，给你放假一天。”

狗子看着林慧，没看出有什么问题。

“没事，我们就是去镇上做做检查，你回去补个觉，我们明天再去。”

把狗子打发走后，他就去借村主任的自行车了。

他没骑过，婶子有点不乐意借，怕被蹭坏了。徐东升再三保证会很小心，这才借来了。这更让他坚定决心要修好那个三轮车。

林慧坐在自行车后座，想说其实还不如走路稳当，一路过来颠得屁股都痛了。

好不容易到了卫生院，又是抽血又是量血压，一系列检查下来，还是那一个问题，营养不良。

徐东升在一旁比林慧还紧张，“医生，家里每隔五天就炖一次鸡汤，平常也吃鸡蛋，怎么还是营养不良呢?”

医生倒是很淡定，“肚子里有两个孩子，她一张嘴吃三个人分，营养怎么会够？”

林慧没惊讶，徐东升倒是吓了一跳，“两、两个孩子？”

“是，现在满四个月了，能听出来两个胎心。”

徐东升结巴了半天，又问，“那她最近总是吐，有没有什么办法？”

“这个没办法，一般孕妇都会害喜，可能你爱人会比较严重一些。平时多注意就行了，家里要随时保持通风，不要靠近太腥气的东西。”

医生前面听到说五天就炖一次鸡汤，知道他们家是个疼媳妇的，“如果有条件的话，我建议多闻闻柠檬或者柑橘类的水果，胃里会好受一些。”

徐东升又啰啰嗦嗦地问了医生一些问题，直到后面有其他孕妇在催了，他们才离开。

林慧心里暖，看着男人发愣的样子，没忍住笑，“怎么？你这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徐东升紧紧抓住她的手，眼睛发亮，“高兴啊！老婆！你怎么这么厉害，一次就怀上两个呢？”

“我们家本来就有生双胞胎的，我大姑二姑还有我两个小侄女都是双胞胎。”

计划生育宣传标语

徐东升看着卫生院里的横幅，他以前不认字，现在能看懂两三个字。大红的横幅黑色的大字，旁边还有个小喇叭在宣传。

“为革命实行计划生育”、“谁超生让谁倾家荡产，谁超生让谁家破人亡”、“引下来、流下来，就是不能生下来”......

一字一句让人触目惊心。

他抿着唇，“我们就生一胎好了，不管是男是女都好。”

还不知道他二舅哥那边有多心惊胆颤，说是不止二嫂不出门，连孩子们都少让出门了，怕说错话。

又不能一直不让家里人在外头出现，惹人怀疑。

真是进退两难。

林慧瞥他一眼，“我只用生一胎，不用受罪，当然高兴，但是你心里真乐意？”

徐东升打开自行车锁，交了保管费，“我有什么不乐意的？家里又没有什么家产非要男孩儿分。再说了，我大哥二哥家都生了男孩，有人传宗接代，用不着我。”

嗯，林慧觉得自己男人又多了一个优点，就哄他，“要真的是两个女儿，你以后就有两个贴心的小棉袄了。”

徐东升咧嘴笑，“那敢情好，我高兴着呢。走，老婆，给你买大骨头回去煲汤，医生说了，你得多吃，孩子才能有营养。”

“我们再去看看有没有橘子卖？要是能遇到大哥二哥，我就让他们卖果的时候给我们留一袋好了……”

“占便宜啊？”

“嘿嘿，我拿包子跟他们换……”

等回到家，林慧戳了戳面团，再不做就老了。她把面团分成两半，一半拿来包包子，一半就留着晚上下面条吃。

她将之前娘家送来的香菇泡水，包了香菇菜包和馒头。

外面一直没动静，林慧还以为男人修他的破车去了。等她去到后院，就看到徐东升半蹲下来，目光幽幽地盯着兔子窝看。

“你干嘛？想吃兔肉？”

他转头，语出惊人，“要不，我们把兔子和鸡全都卖掉？”

林慧张嘴，他又摇头，“哦不不不，把兔子全卖掉好了，鸡得留着给你和孩子补身体，那就杀掉一半好了？不然味道太重了，老往我们屋里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