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平王死后，今上着实伤心了两日，很快便因朝中事务无暇顾及，藩王叛乱，边境动荡，邪教为患，官员贪腐……今上着实有些焦头烂额，偏偏新入宫的李贵人又小产了，口口声声说是葛皇后害的。

李贵人今年十九岁，生的娇憨可人，笑起来有一对小梨涡。卫铖喜欢她天真烂漫，到她宫里听她说笑，也能片刻忘却前朝纷乱。

这会瞧见李贵人脸色苍白，唇无血色，哀哀哭泣自己失去了皇上的孩子，卫铖心里也不由心疼加恼怒，葛家是越来越过分了，是该给些教训了。

锦衣卫接了新的任务，很快就把顺平王的事放到一边，着手忙起要紧的事来。毕竟人死灯灭，顺平王连个儿子都没有，再尽心也没什么好处可拿。他女儿和亲逃离，引起叛乱，侧妃都被下到宗人府大狱去了，这顺平王府眼看就败了。

就连太后在听到儿子的死讯后，也病倒了，这下子顺平王的死更没什么人去追问了。

只有陈朝安，借着找顺平王凶手的事，将金陵城翻了个底朝天，他心中猜测，柳春珺大概是真的出去了。

府里也渐渐瞒不住了，王印梅对于陈朝安给她的交代很不满意，金桂牛一样的身体，怎么可能急病死了，说埋就埋了？府里怎么莫名少了那么多丫头，便是卖了也该说出个原因来；柳春珺闭门不出，说是重病，倘若真病了，也该移出府，免得染了其他人……

连日的操劳，陈朝安瘦了许多，脸色灰败，眼窝凹陷，颧骨也高了起来。他有气无力道：“罢了，我安排她出府去休养吧。”

陈朝安让锦衣卫的密探扮作柳春珺，带了幂离，由彩云扶着，出角门上了马车，往城郊的温泉庄子上去。

“彩云，该怎么做，应该不必我再吩咐你，你在温泉庄子上老实待着，等姨奶奶回来了，我送她去温泉庄子。”陈朝安看了两眼彩云，语气平淡，心却似火烧，柳春珺，天南海北，总有把你找回来的一日。

江上风疾，柳春珺立在船尾，裹紧身上的衣裳，迎着风站着，衣袂飘飘，愈发出尘。离金陵城越来越远，关口也没了锦衣卫的身影，她恢复了自己原本的样貌。

“害怕吗？”任逍遥走过去，问了一句。

柳春珺脸上浮现淡淡笑意，“有点怕，也有点兴奋。”

任逍遥却有些笑不出来，他刚刚接到消息，教主让他带着人和钱改道华容县，另有差遣。

“等会我们要在前面渡口下船，改坐马车。”

一行十人下了船，很快便有接应的人来了，只是并没有马车，只有马匹。

“怎么只有马？一辆车也没有吗？”任逍遥脸色有些不好看。

“香主喜怒，原本带了一辆车的，跑得太急，车辕断了，来不及再买一辆了。”

这次来接应的有四个人，领头的叫司徒星辰，是个四十多岁的黑瘦汉子，瞧着很不起眼。

任逍遥看了两眼柳春珺，这丫头怎么办呢，骑马可不是一下子就能学会的，更何况她看着这样娇弱。

“任香主，我会骑马的。”柳春珺站出来，瞧着眼前几匹骏马，眼中发亮。

任逍遥不禁有些诧异，“你真的会？这可不能逞强，万一受了伤……”

柳春珺不再多说什么，她早就看中了一匹毛色乌亮的大黑马，上前几步，踩着马镫跨了上去，拉起缰绳，笑着说道：“我不认识路，没人带路我可不知道往哪里走。”

任逍遥瞧她动作熟练，果然是骑过的松了一口气，也挑了一匹马，招呼众人一起出发。

路上司徒星辰跟任逍遥说了此行的目的。

白莲教从前在安徽一带最为活跃，后来以安庆为据点，往四周扩散，近一两年扩张的比较厉害，已经有三十多个城池都有了圣坛。

最近教主韩天忌一直在池州到武昌这片区域里传教，原本进行的十分顺利，谁知前两日不知从哪里来了传言，说是白莲教圣女在苏州的花船上挂牌了，二两银子就能睡一次。

谣言愈传愈烈，不断有人说自己去睡了，各种细节描述，将白莲教圣女污化为浪荡淫妇，引得教徒人心惶惶。他们原本就刚刚开始接触白莲教，意志还不坚定，此时最容易移志。

韩天忌只得对外放话，这一切都是朝廷的诡计，白莲圣女此刻正在来华容的路上，沿途传教义、发符水……所以行程才慢了下来，过几日圣女驾到，一切谣言不攻而破！

“香主，刚才那位姑娘就是新圣女吧？能行吗？”司徒星辰瞧着柳春珺的背影，有些迟疑的问道。

“当然！她一定能做好的！”任逍遥坚定说着，他是真心觉得柳春珺能行的。

华容县四方镇白莲教圣坛里，几百名新教徒将不大的圣坛围了个水泄不通，义愤填膺要说法。

“教主，圣女到底有没有去花船卖身？昨儿侯三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说我们奉妓女为尊，不该叫‘白莲教’，应该叫‘欢喜教’！”

“就是，一个人说便罢了，我可听了好几个人说了，就连王大护法都说确有此事，已经扔了法杖，脱了白衣……”

……

韩天忌面上仍是一派超凡脱俗的气息，不紧不慢道：“你们刚才说的那个王大护法，早就成了朝廷鹰犬，他说的话岂可相信？我说了，圣女正在来的路上了，真假到时一看便知。”

“这话你说了没十日也有八日来，圣女人呢？我看倒是去花船见她还快一些！”人群里有个尖嘴猴腮的人喊了一句。

韩天忌面上不变，眼底的肌肉却抽动起来，声音也比刚才大了许多：“你叫什么？！我怎么没见过你？你不会是朝廷安插过来的探子吧！”

尖嘴猴腮挺直了背，激动喊到：“我就是四方镇人，谁不认识我？你们没道理就往我身上泼脏水是吗！”

这人确实是四方镇的人，一时周边的人都有些激动，纷纷叫嚷起来！

“圣女驾到！”圣坛后面跑过来一个拿着法杖的大护法，冲着人群大喊了一声，站直身体，面色肃穆，等着圣女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