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后撤的杨鑫钰看见陆荣广的举动，犹豫片刻，还是飞回到陆荣广附近，但他也不敢真正挡在EU人造太阳的路径上。

“陆上将！你这样很危险！”杨鑫钰试图劝陆荣广让开。

他知道金满玉现在还遵守着绯穹不能随意发射人造太阳的命令，毕竟利用人造太阳造成大规模伤亡的话，不仅辜负了那些无辜被卷进战争里的人，更会在舆论场上对EU造成不利。

一个试图推翻帝国的政权，怎么能比帝国还草菅人命？

尤其挡在面前的还是陆荣广。

“杨鑫钰，你也快回来！”随春生的通讯发了过来——倒不是随春生担心他，而是指挥舰的距离已经退开太远，加上那个实验嵌合体似乎带着些屏蔽信号的功能，除了万物，没有任何一台设备的通讯能穿透屏障，来到这么远的距离。

“挡在指挥舰面前的是陆上将！用人造太阳杀了她的话，帝国民众就不会再支持EU了！”杨鑫钰的回答很是焦急。

“陆荣广？”随春生怔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机师是陆荣广的？”

“她的配件不一样……我正好知道而已。”杨鑫钰此时心里还松了一口气——幸好他认得陆荣广的文武袖搭载了些什么配件，要是陆荣广真的不明不白就被EU的人造太阳波及而死，帝国的民意一定会沸腾，战争也会变得更加无法阻止。

想必陆荣广也知道这个后果，更是笃定EU不敢把矛盾激化得过于尖锐，所以才敢挡在EU面前。

“你们不是要和谈吗？”陆荣广又连上了杨鑫钰的通讯，“张月辉不谈，我来给你们创造条件谈。”

语毕，陆荣广直接转身，驾驶着文武袖举起手中的刀刃，将漂流到她身后的实验嵌合体劈成两半。

“怎么和谈？！我说了那玩意会引发虫潮！”张月辉看着垂死挣扎的实验嵌合体，咬紧了牙关。

同时从多个发信器官逸散出死亡的信息素，就算EU已经先把周遭的虫族清理走了，估计在这么高浓度的信息素刺激下，很快就会有很多虫族赶回来。

更何况旁边的巢穴里还有一只虫后。

“不能再待在这里了……虫潮的规模比我之前实验的更大！我们也要赶紧撤退才行！”涂渊崩溃道，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

距离太远，陆荣广……救不回来了。

“趁现在……撤退！”金满玉皱着眉头看着挡在眼前的机甲，在知道里面的机师是深受帝国人爱戴，轻易杀不得的陆荣广之后，也只能放弃发射人造太阳的想法。

现在已经有机会逃跑了，没必要非得杀了她，给EU以后的工作上强度。

两边对峙的军队都有了后撤的迹象，就连杨鑫钰也咬咬牙，放弃了劝说陆荣广，转身向指挥舰飞去。

很快，偌大的战场中央就只剩下了陆荣广这一台机甲。

无数在先前的战斗中湮灭成残渣的机甲零件漂浮在寂静的宙域中，似乎要将陆荣广环绕在中间。密密麻麻的红点进入了陆荣广的雷达范围，显然是被高密度的死亡信息素吸引来的狂暴虫潮已经到达。

真正到了无能为力的地步，陆荣广缓缓松开了紧握的操纵杆。

……

“……为什么要伤害自己？”陆荣广站在病床边，俯视着双目无神的蓝花楹。

“我不想的……我只是觉得很绝望……很烦躁……无论怎么努力也看不到出路的感觉……我想发泄……”

“谁的出路？”

“所有人的。”

“无论你想解决什么问题，都没有一劳永逸的办法。顾好自己就很了不起了。”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也会说出这种……只顾自己的话？”

“我一直都是这样想的。所以我不像你一样，让自己痛苦。”

“不应该这样。你应该才是最为其他人着想的……”

“那是别人以为的。我只是做了我想做的事，拒绝了我不想做的事。”

“可我不是别人。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

“你很厉害。我办不到的事，你都能办到。”

“我也有办不到的事。”

“什么事？”

“我看着你去寻死了。你开着机甲坠入了恒星引力圈，启耀和烨兰去捞你，结果也被拖进了引力圈，尸体都没能捞上来。”

“……”

“你死了以后，我想去做你一直在做的事，可是越往上爬，我就……越是失望。”

“……”

“我的目的已经不是完成你的理想了。借来的理想是走不远的，我现在的理想只有……寻死。”

“对不起。你一定很痛苦吧。”

“每个人都很痛苦。每个人的痛苦都来源于自己。有人向我寻求解脱之道，我却只能……赋予他我想要的结局。”

“你杀人了？和那个人的关系好像还不错。”

“我没杀成，因为他其实没有像我一样那么想死。”

“说明别人还是有希望的。只有我们不被希望眷顾而已。”

别人还是有希望的……

是了。

“你说得对，”陆荣广释怀地笑了笑，“既然别人还有希望，那我就不算白死。”

哪怕献出生命化解了冲突，阻止了一场仍有可能在未来爆发的战争。

“生命是有分量的。你的命一定很管用。作用不体现在这一时，但肯定有人的心里会因为你的死而改变，”蓝花楹似乎也笑了，“是好的改变……不是像我的死一样，变成痛苦的根源。”

“不是痛苦的根源，”陆荣广自言自语道，“那也是我的……解脱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