惩罚……

自救？

蓝花楹的话很简单。

打发走随春生，陆荣广一个人陷入了沉思。

她们是彼此之间最亲近的人。可自从蓝花楹开始听到虫族说话之后，她就再也不会把什么事都告诉她了。

她知道蓝花楹听到的可能和军委要研究的是一个东西，但那时她想的也只是陪在她身边，没有想过要进军委，更没有想过非得知道她到底听到了些什么不可。蓝花楹不告诉她一定有她的理由，她们对彼此拥有绝对的信任。

直到蓝花楹的精神已经恍惚到连一句完整的、连续的、有意义的话都说不出来，甚至连眼神都难以聚焦在具体的事物上时，军委仍要逼迫她上前线，陆荣广才意识到，这次遇到的事，自己的搭档可能解决不了。

那段时间，蓝花楹最常重复的呓语就是“惩罚”“自救”“律法”“公平”。

她在奢望不知高悬在哪个乌托邦里的“公平”。然后为了虚无缥缈的公平，哪怕面对军委完全不合理的作战安排她也选择了接受，然后逼迫自己去面对虫族。

直到迎来死亡。

如果她想要的公平，帝国实现不了——

那就交给她来。

她再次迈动停滞不前的脚步，不惜以身入局，从与虫族的厮杀中抽身，转而投入帝国这滩千万年都未曾掀起一丝波纹的死水中，同那些汹涌的暗流厮杀。

她必须得到一个结果。

所以第一次见到随春生，随春生拿出叛军考古发现的启航前时代的能源和虫族相关的研究成果来说服她，让她不要把自己的超S级精神力上报给军委时，她同意了。

她想替蓝花楹期待的公平保留下起义军这个完全不一样的可能性，也想避免随春生落得和蓝花楹一样的结局。

“陆荣广。”霍雷肖推开了陆荣广的办公室门，语气里包含着怒意。

“大元帅？”陆荣广站起身。

“现在你已经敢阳奉阴违，连叛军的线索摆在你面前也不上报了。”

“……是张月辉告诉你的？”

“那小子还有点良心，什么都没说。但你觉得军委大楼的监控都是摆设吗？你以为你把涂渊实验室的监控拆了我就会默许吗？我都给你留了一个星期，你自己不争气……”

“……”

“你因为蓝花楹的死这么护着另一个和她相似的omega，我真是要被你的爱情感动哭了。”

“……不是，”陆荣广反驳了一句，“我和她……不是恋人这种浅薄的关系。”

“呵……你怎么定义你们的关系不关我的事，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吧。陆荣广，从我开始对你的考察到现在，你交给我的答案连零分都配不上，你已经完全疯魔了。但凡今天换个人看到那段监控，你们四个全都要上军事法庭。”

“所以您不打算追究随春生？”

“……绯穹的人，她自己留着用吧。”

“绯穹？”连被拆穿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异色的陆荣广听到这个名字时，也不免表现出惊诧，“她和叛军……”

“你又不在乎这些，少问，”霍雷肖冷笑一声，“看在你已经完全没用了的份上，我就带你看看那些档案吧。”

陆荣广蹭地站起了身。

……

得到许诺的随春生安心了不少。刚准备回家继续放空大脑享受难得的假期，就收到了杨鑫钰的消息。

“春生，你能先在外面逛逛吗？现在我和小叔有事要说，你在场的话可能不是很方便……”

“好。”知道杨二在杨鑫钰那里，随春生也不是那么想回去了。

反正和杨二见面不是套话就是吵架，回去讨嫌干嘛。

得到随春生的肯定答复，杨鑫钰松了一口气，终于能全神贯注应对自己明显隔夜酒都还没醒就被翘课回家的杨霜钰破大防的小叔。

杨二躺倒在沙发上，已经用掉了两大包纸巾，现在还在毫无形象地哭诉，消耗更多的纸巾。

“你说为什么啊，为什么！我为了这个家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到头来，我老子说我要当叛徒，我侄子为了个外人要毁约，我女儿指着我鼻子骂我不配当他爸，我兄嫂说我只有点小聪明！是！你们才是一家人！你们都光明磊落！他妈的就我是阴沟里的老鼠！”

“别说这种话，不是还有宏钰吗……”杨鑫钰劝慰道。

“那个臭小子，看他老子被气狠了才知道夹着尾巴做人！只要你们正常了，他马上就跳出来作妖！不提也罢！顶个屁用！”

“霜钰不知道你已经替她准备好了退路，宏钰已经去和她说了。我这个年纪的时候也不喜欢听大人解释，等她再长大点就好了……”

“她不知道个屁！老子没告诉她吗？我他妈说了啊，她居然说我是心虚了现编的！我真是……”杨二骂得上气不接下气，不得不先停下喘口气。

杨鑫钰心说之前问你霜钰怎么办的时候你不是觉得她也该吃点苦头吗。

这才过去多久，就悄悄把杨霜钰的基因评级改了。

“我这个大家长是不是当得特别失败啊……”度过了歇斯底里的环节，杨二又开始黯然神伤喃喃自语，“我真该去地下陪你……只有你不嫌弃我……”

“叔母听你说这种话也会伤心的。”

“她看我活得猫嫌狗厌的才要伤心……”杨二消耗完了第三包纸巾， “早知道她会难产死就不该让她生……生出来个逆女只会惹我生气……”

“别说这种气话，小叔你平时对霜钰也很好的……”

“妈的……头疼。” 又躺了好一会儿，杨二的眼泪才稍稍止住了一点。

“药。”杨鑫钰适时递了上去。

杨二坐起来缓了缓，只接过了杨鑫钰递来的水：“一看就没应酬过，醒酒药要酒前喝。”

“……好吧，”杨鑫钰收回了药，“咳……那什么，总之我是很感激小叔你把我养这么大的……只靠爷爷的话……我怕是也不好过。”

“你他妈知道就好，什么‘不想干了’这种白眼狼才说的话不准再提！”杨二又往杨鑫钰脑袋上呼了一巴掌，杨鑫钰从小到大挨过的巴掌比杨宏钰这个亲儿子还多。

“嗯……我尽量……”杨鑫钰受了这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