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上摊开的书已经连续翻了好几页，可庄钰筱一句都没有看进去，手指揉揉疲惫的眉心，转而把书本收拾放在旁边，铺上纸，笔架上随意拿了一直笔点了墨就写，丝毫不顾墨已凝固，笔划在纸上生涩得紧。

顾氏丫鬟敷衍

对，顾氏就是敷衍，不然自己安插人进去哪儿就那么容易，那两个什么都不会的丫鬟，顾氏但凡上半分心，也绝对不会带到自己跟前来，顾氏做事这么明显，是吃定自己无所作为，还是试探自己？

虽然性子变化很大，但是至于让她生疑么？

可是前世自己远离了这里，为什么最后倾覆的是整个白府呢？

除了顾氏以外，还有谁盯着呢？

要说顾氏疏忽，也勉强说得通。别的，就真算不上了，她若针对自己，自己哪儿有现在的日子过。

自己现在是真的缺人用，但是，自己一定能查清楚，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第二天，庄钰筱照旧坐在书房看书。盈月引着四小姐白茉正准备敲门，白茉摆摆手，示意盈月别动。白茉的手还没扣上门，旁边一个娇娇柔柔的女声传来：“还说表小姐这里清闲，清闲是清闲了，就是也没啥乐趣，既没有好吃的，也没有好玩的。”

盈月的脸色有些难看，半低着头不言语。

白茉脸上反倒扬起一抹笑容，悄悄的走进耳房，一个娇小的身影在太阳的映射下在墙上投下半个影子。

紧接着是嗑瓜子的声音。

白茉正准备进去，又听得声音传来：“虽说是死了母亲，但这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搞得像白府亏待了她似的。”

“我竟不知道，母亲过世吃点素淡的竟成了亏钱？”白茉悠悠的说。

“表小姐，我不是……”春芽手里的瓜子往身后藏，才站起身来，待看清楚来人是白茉后，“彭”的一声双膝着地，脸煞白煞白的不敢说话。

白茉脸色变了又变：“我竟不知道，我和表妹在府里待遇居然不一样！”然后无视地上跪着的春芽，径直走了进去。

盈月淡淡的看了春芽一眼，忙跟着去伺候白茉。

书房里的庄钰筱从打开书房门，又走进耳房，看了眼地上瑟瑟发抖的春芽，再看看上头高高坐起的白茉，笑着凑上去：“她这是得罪四表姐了？”

白茉白了一眼，没有说话。

庄钰筱一梗，只好坐在旁边，抬抬下巴，问：“你叫啥来着？”

春芽突然想到了什么，笑着抬头回答庄钰筱的话。“四小姐来的时候，奴婢在屋了嗑瓜子，还没来及禀明是您的赏赐？”

庄钰筱眼中的冷意更重，语气却温和无比：“我赏赐的？”

盈月赶紧接过庄钰筱的话：“奴婢刚刚回来，也不知道。”

春芽这才发现事情似乎不太对，急急忙忙的想要解释，一双眼睛控诉搬的看向庄钰筱。

白茉哪里给她说话的时间，当即把桌子上的茶杯扔了下去，砸在春芽的脚边发出“哐当”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白茉带着冷意的声音：“我竟不明白了，你一个才进院子几日的小丫鬟，表妹赏你嗑瓜子，居然自己不知道，并她下面的大丫鬟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当所有人都好欺负？”

春芽这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可想到爹娘给自己说的“表小姐不过是打秋风的破落户儿”，说不定自己的低位比她还高些呢，何况，自己是大太太送过来的，不过就是点月钱罢了，就当给表小姐添的嫁妆罢了。

“哪个主子赏的？想不起来了？总不会是我这个记性不好的主子吧？”

“四小姐恕罪。”春芽磕了个头，才又道：“不是我贪嘴偷懒，实在是表小姐这里食不果腹，我饿殍遍野，忍不住了。请表小姐饶恕。”说完竟开始嘭嘭的磕头。

白茉吃了一惊，看了一眼庄钰筱。庄钰筱也没想到这个丫鬟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实在是意外之喜啊！

笑归笑，该办的事情还得办完，庄钰筱也不能总让白茉出头，遂轻声道：“食不果腹？饿殍遍野？你可知这两个词的意思？”

春芽一听这温柔的语气，顿时就喜上眉梢了，连声音都大了些许：“奴婢不认识字，但是奴婢哥哥在大少爷身边当差，说这两个词是……”

白茉咳了两声，打断春芽的话，再让她说下去，白言引又该声名扫地，自己又要被唠叨了，左右不过是想处置一个丫鬟，还是不要偏离主题了。

“四表姐不舒服？”庄钰筱专心的问。

白茉眼神都没给一个，继续严厉的问：“二姑母去世才没多久，表妹这里饮食是素了些，可她一个大家小姐都没说什么。你却忍受不了。既受不了这份苦，何必要来这里呢？谁强迫你了么？”

“奴婢原也不想来的，您那里并不挑人了。”春芽颤抖着小心肝，一本一眼的说。

“你说什么？母亲怎么能……”白茉长这么大第一次听到奴婢这么嫌弃主子，忍不住就站起来了。

“所以，你就被迫来点降了是么？”庄钰筱示意白茉坐下，慢慢的站起来，嘴角带笑。

盈月知道自家小姐这是气很了，只道是大舅太太敷衍得紧，不曾想竟敷衍至此，当下默默的立在庄钰筱身后。

“你原本想进别的小姐的院子，谁曾想别的院子都不添人，所以就迫不得己来了我这个不受宠的表小姐的院子里，太素了吃不饱委屈你了是吗？”庄钰筱边说边慢慢的走向春芽。

春芽不自觉的往后退，一句话都说不出。

庄钰筱走了一半停下来了，笑意吟吟的看着春芽：“是谁跳过大太太直接放你来我这里的？”

春芽看着庄钰筱的笑容，只觉得心里发冷，不知道为什么，表小姐明明是笑着的，自己却很害怕，揪着衣角，一直往后缩，哆哆嗦嗦的道：“我见过大…大太太，她还问…问我会…会什么，我说什么…什么都会…会…就让我来了。”

“这样啊！”庄钰筱又坐回了。

春芽舒了一口气。

“盈月，你来”

“奴婢在”

“领她去大舅母那儿，”

春芽惊恐的看着庄钰筱，但庄钰筱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放下心来。

“噢，对了，把另两个，叫什么……”

“小姐，大丫和锦绣。”

“对，大丫，锦绣，一起领过去。就说我这里素淡了许久，虽说我还守着孝，可是在京都的好友，约莫会有帖子，恐就这样带出去有失礼数，还请大舅母帮着教教。钰筱感激不尽，待过些日子，再亲自给大舅母致谢。”

“是，奴婢马上就办。”盈月曲曲身，行完礼领着春芽出去了。

“母亲也太……”白茉有些难以置信。

“大舅母掌着偌大一个白府，也不是什么事情都能顾虑到的，你别太苛责了啊。”庄钰筱过去拉白茉，“走，都是我的不是，原本请你来赏画的，现在倒闹得不愉快。”

“就算不能面面俱到，可是你这里，很快就要出孝了，唔，虽说还有两年的样子，但也是要培养的呀。祖母一再叮嘱，她也一再保证。而且我这次要添丫鬟的，她也……”白茉突然不说了，似乎明白了什么，又难以置信。

“走吧，看画去。”

“改天，你的好画留着，我改天再来。”丢下这一句话，白茉匆匆出门。

蕴月端着茶走进来：“小姐，那几个不长眼的丫鬟处置了？”

庄钰筱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