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苏忱将顾清歌抱进屋里放在床上，秦芷兰已经拿来了针包，三下五除二的将顾清歌的衣服扒了干净，一针接着一针的扎在脸上身上，看的苏忱心疼不已也不敢阻拦。

屋内的温度略低，顾清歌的皮肤泛起了一层疙瘩，身上扎着针不能盖被子，苏忱四处看了看有取暖的炉子，便立刻过去烧的更旺些，让屋子能更加添些暖意。

眼见着顾清歌毫无声息的模样，连带着他周身都泛着冷意。

秦芷兰调整着银针的位置许久，见着顾清歌面上多了些血色，立刻诊脉方才略微松了口气，将身上的大部分银针取了下来，用被子将顾清歌裹住。

转眼看着苏忱蹲在炉子边，翘首以盼又狼狈不堪的样子，实在不忍心，温言劝慰道。

“苏公子，清歌凝滞的经脉已经施针打通，等稍后泡了药浴，今晚这关我有把握能平安度过，你也不要太担心了。”

苏忱悬着的心落了下来，脚下一软直接跌坐在了地上，努力了几次总算重新站了起来，拱手对着秦芷兰行了大礼。

“多谢秦姑娘大恩。”

旋即快步来到床边，握着顾清歌的手打着颤，另一只手触及到顾清歌的脸庞，两行清泪如断线珍珠滚滚而下，口中喃喃低语。

“都怪我，都怪我，我应该早就发现你身子不舒服，还惹你生气，我真该死。”

秦芷兰震惊的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苏忱懊悔悲痛的模样。

他与顾清歌之间的恩怨纠葛秦芷兰这些年也是清楚的，但苏忱当权之后的雷霆手腕，官场传奇也听说不少。

心中早知他再不是当日苏宅所见的温雅少年郎，可如今一个权倾朝野的权臣趴在顾清歌的床前黯然垂泪，甚至言语之间无一丝高傲姿态，透着祈求隐隐带着卑微。

饶是旁观者也不得不动容，秦芷兰犹豫着递了块新帕子温声道。

“苏公子还请暂缓伤悲，清歌今日症状凶险，多因洗髓丹反噬，也不全是动了气的缘故。”

苏忱眸间一凛，茫然回头，眉宇之间都透着急切。

“洗髓丹？什么洗髓丹？”

秦芷兰惊觉失言，正犹豫语塞，秦染敲门入内，说是西屋的药浴已经准备妥当。

苏忱不敢耽搁，立刻便抱起顾清歌去了西屋，药浴要浸泡全身，男子自然该当避嫌，于是几个男的聚集在院子里，屋内只留了秦芷兰一个照顾顾清歌。

弦月高悬，树林间夜晚风大，发出飒飒的声响。

苏忱站在门前守着，孟子柯和裴亭和坐在石凳上也不敢妄言，秦染靠在墙上，气氛沉闷的任何声音都尤为明显。

半晌苏忱走到秦染面前，长眸深邃透着寒光，秦染迎着这目光望去分毫不躲闪，只冷冷道。

“怎么？难不成还想打？”

裴亭和秉着呼吸看着秦染和苏忱暗自较劲，想着顾清歌还在里面情况危急，于是劝道。

“行了，老秦你别和他一般见识，就这小胳膊小腿真打起来都不够一拳头的。”

苏忱沉声道。

“洗髓丹，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这话问的裴亭和也疑惑起来，孟子柯也跟着走近，三人几乎将秦染围成了一个圈。

秦染往屋内深深望了一眼，也知道这事儿今日是瞒不住了，低叹一声便将当年往事缓缓讲来。

众人听着秦染描述，已然能够想象当年顾清歌是何等的处境艰难，孤注一掷。

“我还道情报司的消息应当不会出那么大的纰漏，她怎么会武功那般精进，原来竟是用了这等虎狼之法。诶，当时还是个小姑娘，怎么就对自己下得了这份狠心。”

孟子柯是看着顾清歌一步步从鸢笼厮杀出来的，秦染所讲的事情大多他也是知道的，只是垂首叹息，尚且还算正常。

裴亭和则是一拳砸在了地上，手背上一片的血肉模糊，蹲下身去捂着脸，声音中都是自责和心疼。

“老六是多娇贵的一个姑娘，小时候站个马步时间长了都要嚷着腿疼，洗骨髓换经脉得遭多大得罪，她怎么挺得过来。我怎么早没发现，家里哥哥那么多，我们怎么能让她这个小丫头受了那么多的苦。”

秦染轻轻拍着裴亭和的肩膀，温声劝抚。

“当时你二哥身陷囹圄，大哥身子羸弱，皇帝忌惮已久，宁可做局陷害也要撕下你裴家一块肉去。你心性纯良哪能看得出这些，横不能让你去大理寺劫狱，老五又是你二叔的独子，当初的困局裴家注定是不可能不见血色的。清歌心中清楚，娘娘又正巧缺了那把刀，她选了这条路，至少大家都能活着。不然，你家的兄弟哪一个能做她如今做的事。”

裴亭和心痛万分，想起来自己刚回京城的时候，听京中提起夜鸢提署闻风丧胆。

回到家中同裴亭言说起，裴亭言也是义愤填膺。

不知内情连他都认定夜鸢提署是太后爪牙，跟着不知道将那鸢首大人骂了多少遍，还因这事儿被裴亭康教训了好一顿。

可如今，竟然告诉他，那个背负无尽骂名的母夜叉是他的妹妹，他曾经最明艳张扬的妹妹！

当真是剜心刻骨恨不能扇自己两个耳光。

“啪啪”两声脆响，听得裴亭和一愣，想说自己就是想想这巴掌也没真打呀。

侧头便看见，苏忱狠狠地扇了自己两个嘴巴，白净俊美的侧脸登时便浮起来五个指印，连嘴角的破口都又一次流下血来。

秦染看的蹙眉，暗想这家伙不会是想等顾清歌醒来来一套苦肉计加栽赃嫁祸的戏码吧。

就见苏忱倚着墙滑了下去眉宇之间尽是痛色，双目赤红按着自己的头，恨声道。

“原来竟然是这样，苏忱啊苏忱你自负聪明，竟然连她在求救都看不出来。她那么骄傲的人，都求你了，她都求你了你干嘛非要赌那一口气，你看看你让她受了多少苦，逼着她走上了一条什么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