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忱沉默的望着眼泛血丝激动振奋的磐石，明亮的眸子染上了一层哀切。

“我是无心复国，但这些年一直在努力让夜阑遗民的日子变好，子民的生活美满难道不比谁做皇帝更重要吗？”

“老师勾结蛮国意图兵攻大显，且不论哥舒戟会不会信守承诺。只要开战，会有多少人家破人亡流离失所。从边境打到京都要过数十城，又会造成多少伤亡，受到伤害的百姓不光是大显人其中何尝没有我夜阑子民！”

磐石惊声怒吼！

“成大事必有牺牲，能为复国献出生命是夜阑人至高无上的荣光。”

苏忱亦是拍案而起，痛声道。

“这只是老师自己的想法，并不能代表无数夜阑子民！”

情绪翻涌间，眼眶通红，下颚收紧，沉声道。

“只因为老师复国的执念，兰江之变无数夜阑子民被迁怒，被虐杀，我的父母葬身火海，正统王族如同鼠辈躲躲藏藏，几十年过去了，老师还要再错一次吗？”

磐石被苏忱吼的愣住，牙齿咬的咯咯作响，连颧骨都细微的颤栗的。

仿佛之间像是又看到了兰江遍地的火海，旧主绝望的眼神，一阵眩晕袭来扶着墙壁方才不至于跌倒。

戚戚然道。

“少主心怀天下身为臣子欣慰钦佩，可少年国破，旧主丧命，臣苟活至今就是为了报仇雪恨，复兴夜阑。少主呀，臣已经年近花甲，留给臣的时间不多了。臣不破釜沉舟，愧对旧主知遇之恩啊。”

苏忱上前几步走到磐石身边搀扶着磐石的胳膊放轻了声音。

“老师，只要夜阑子民能够过上好日子，先辈定不会怪罪你。”

磐石握着苏忱的手腕，目光直愣愣的十分骇人，声音仿若老旧的风箱嘶哑又苍凉。

“安邦利民是少主的职责，而殊死一搏是磐石的宿命。”

磐石猛然拽着苏忱的手臂将苏忱推向李虎，李虎震惊接住苏忱的身子护在身后，对着磐石拔出剑来。

“先生怎可与少主动手！”

磐石看着李虎怒目圆睁，横剑立在苏忱面前，眼中透着欣慰更加坚决。

“臣部署至今无人能够阻拦，少主身份贵重本不该涉足险地，但既然来了便更该保护好。劳烦少主在此处小住几日，等大事定下，臣自当负荆请罪。”

话毕退出屋内并关紧了房门。

李虎箭步上前推了好几下都推不开，门口几个高手武功都不弱，不禁皱紧了眉头。

“公子，这下怕是要出大乱子。”

苏忱叹息垂首，显得有些颓丧，一如预料之中一般，他知道自己拦不住磐石。

“老师急功近利却未必真能得逞，你别忘了，她也来了。”

磐石站在院中给房门上了锁，恭敬虔诚的对着房门跪地行了大礼。

起身之后眸光坚定，命令道。

“你们几个务必将少主看住了！”

门口护卫的高手得令，各把一角甚是认真。

顾清歌和张献平看着苏忱进去，竟然换了磐石出来，甚至连马车都给一并拉走，不禁皆是暗惊。

顾清歌冷静沉思苏忱是夜阑少主，况且李虎还在里面，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

眼下也不是救援的最好时机，遂带着张献平先一路抄小道回到了清虚观中。

回到屋舍张献平惊魂未定喝了口茶压惊。

“刚才磐石是把苏兄给软禁了吗？这苏兄又究竟是怎么会和磐石扯上关系，你们这都是发生了什么呀？”

张献平离开大显已久，不知道内情也正常，顾清歌沉声道。

“磐石目前尚且不会对苏忱不利，把他关起来也是件好事。他身为大显左相暗中出现在蛮国，处境的确敏感又危险，这样至少不会被哥舒戟注意到。”

张献平跟着顾清歌的思路点头，冷不防瞪大了眼。

“苏兄是大显左相？”

顾清歌揉了揉耳朵蹙眉点头。

“没错，所以他在蛮国的事情不能让人知道。等进王庭的事情了了，你再去将他救出来便是，哦对了，切不可同他说见过我，不然我割了你的舌头。”

张献平倏地一下捂住嘴，惊恐的看着顾清歌。

“你们小两口这是在玩什么？”

转而想到如今的局势，不由得垮下来趴在桌上。

“进了王庭出不出的来都说不定，诶，就怕我都等不到你割我舌头那天。”

顾清歌默默看着安抚道。

“你会没事的，只是不能用火药这计划需要调整些。”

张献平来了兴致正要和顾清歌好生探讨一番，就听得小道士敲门。

“师父，老先生来见您。”

奶声奶气的声音在门外通传，张献平转头看着顾清歌用口型说了两个字。

“磐石。”

顾清歌了然一个闪身躲进衣柜里。

张献平整理了一下衣着，满面堆笑的打开了门。

磐石同张献平互相恭维寒暄一阵，便直抒胸臆，表示要张献平在此次祈福之时将所用的粗香加至从前的一倍。

张献平分外不解，但为了不打草惊蛇欣然应下。

磐石同张献平又论了会儿道，便告辞离去。

顾清歌从衣柜里出来和张献平不约而同的觉着粗香有问题，张献平悄悄去取了来一根，顾清歌一闻明显比之一般道观所用的香烛多了些许的异香。

“这粗香是从何处买的？”

“啊，观内所用的香烛，符纸，朱砂，早两年前便都由磐石供货。他常年在大显蛮国走商，拥有最庞大的商队，几乎实现了两国资源置换的垄断。”

张献平如梦初醒惊声回道。

顾清歌杏眸微眯，捏着那粗香轻捻，掉落几分浮灰。

“我虽不懂医术，但也足能肯定这粗香里加了东西。看来老王的病，这香是关键，磐石等不及了。”

张献平也紧张起来，盯着顾清歌，不自觉的提问。

“那如今，我们该如何做？”

“他想借你的手杀人，我们也自然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传说灵虚宫有一门看家本事引雷术，我碰巧看见那边的书柜上刚好有。”

顾清歌笑的势在必得，唇角微微下压又多了些高深。

张献平不明所以，但眼睛也跟着看向书柜上的那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