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经此一遭，苏忱定然是要恨上了她，不说你死我活恐怕也要老死不相往来。

但苏忱只是低着头，半晌发出诡异的轻笑，再抬眸间双眸中迸发着疯狂的暗芒，眼角仍是微红，但眼神中却尽是癫狂。

“你以为你这样说了我就会放过你吗？”

“今时不同往日，我已经不是那个一无所有的贫贱书生，是什么让你这样自信，你我的这段关系能够由你说了算！”

苏忱的面容白净一如往昔，但此时唇畔带笑却莫名让人背脊发寒，顾清歌皱紧了眉头，怒道。

“那你想要如何？”

苏忱上前一步，隔着桌子一把抓住了顾清歌的手，长眸微眯一颦一笑都透着危险的气息。

“不论你承认与否，我既认定了你，你都休想摆脱我。”

“我每月有三日休沐，今后会固定在初七，十七，二十七，你把这三天也空出来陪我，不然我来你这夜鸢提署陪你也是可以的。”

顾清歌只觉得苏忱怕不是疯了，暗自用力将手从苏忱的手下抽了出来，冷声道。

“我若是不同意呢？”

苏忱意犹未尽的捏着指尖，转而手肘支着桌面托腮，温柔的看向顾清歌，吐出来的话语却让人心下生寒。

“那鸢首大人便是想要试探我的手腕，我这人做糖不甜做醋酸，虽然没什么过人之处，但胜在还有些实权。比起永安伯来，我若是动起心思想必宁王殿下和娘娘会更加头痛吧。”

顾清歌全然不曾想过，苏忱竟然会这般公私不分，沉声道。

“苏大人运筹帷幄，该当知道如今大势，若是乱来与你也并无半分好处。”

苏忱状似听进去了一般闭眸思量，随即睁开双眸，眼中尽是轻挑。

“没有好处又如何？谁让我不快活，我便也不让谁快活！”

“活到这般年岁，权势地位财物与我皆如浮云，只这一条性命尚有半分珍惜，鸢首大人舍得取吗？”

说话间还伸着脖子往前凑了凑，这样的距离顾清歌若是抽刀，他那脖子当场便能分成两节。

顾清歌神色凛然，怒意也在心底烧成了火团。

三年不见，苏忱怎会变得如此泼皮，分明是算准了自己舍不得对他出手，便耍起无赖了。

愤而起身向旁边走了几步，怒骂道。

“你这又是何苦，难道不懂得强扭的瓜不甜的道理。”

苏忱顺势起身跟着顾清歌的步伐来到顾清歌身后，长臂舒展将人从后面抱进怀中，不顾顾清歌的挣动双手环的极紧，愤然道。

“甜不甜我说了算！我这辈子只想要你，若是无你天下大乱又何妨？”

顾清歌被苏忱阴森的低语钉在原地，脑中猛然想起了这人左相之外的另一个身份……

夜阑少主！

顾清歌顿觉头痛，现在皇帝幽闭，宁王监国，永安伯弄这么一出朝中定有部分人猜测纷纭。

如果此时夜阑余党再闹起来，莫说是皇族内斗，大显分裂也并非不能。

重活一辈子，这人怎么好像是疯了！

苏忱见顾清歌不再挣扎，心口的郁愤似是纾解了几分，隔着帷帽贴在顾清歌耳侧软下了口气轻语。

“皇帝谁来做我不在意，朝局乱不乱我也不在意，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我很怀念过去的那些日子。清歌，这些年我太孤独了，孤独的这颗心越来越冷，只有你能让我暖起来。”

苏忱炙热的呼吸透过帷帽喷洒在顾清歌的皮肤上，刺激的顾清歌下意识缩着脖子，心如乱麻又无可奈何，半晌叹息道。

“我不是顾清歌，若是苏大人非要上赶着被我利用，与我倒也没什么损失。”

苏忱唇畔浅笑，对于顾清歌的服软很是受用。

纵然无法理解为什么顾清歌即使四下无人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身份，但不再排斥他这一点，已经足够让人欣喜。

苏忱见好就收的放开人，喜滋滋的打开了桌上的点心盒子，温笑着取了块桃花酥，穿过帷帽伸到顾清歌的嘴边，笑的人畜无害。

“那便算是说好了，你尝尝，特别好吃。”

顾清歌分外无奈，看着苏忱面上温和眼中却是不容置疑的强硬，只得张嘴将那桃花酥含入口中。

咀嚼之间甜香四溢，清甜但不腻人，的确是上好的佳品。

可配上眼前的情景，顾清歌当真是觉得比被喂毒药也没强到哪里去。

苏忱倒是言出必行，一直赖在夜鸢提署待了小半天。

顾清歌处理卷宗苏忱就静静在旁边坐着，时不时递块点心，或者接替了夜鸢的活计端茶递水。

顾清歌有些疑难的地方问话，也说得上是知无不言，可那样的目光过于炙热，总让两人之间的气氛透着一股子古怪的和谐。

夕阳日暮，顾清歌总算是用肩膀上的伤需要换药为由将苏忱给劝了回去。

眼见着马车离开夜鸢提署，忙不迭的长舒了一口气。

孟子柯摇着扇子从旁边晃悠了过来，面上挂着不怀好意的浅笑。

“哟，这时候刚走，烈女怕缠郎，看不出来这小苏相弱不禁风的还挺有本事。”

顾清歌翻了个白眼，狠狠捶了孟子柯一拳，气愤道。

“我以前怎么没觉得你这么烦人？”

孟子柯挨了一拳仍旧笑的没心没肺，还同顾清歌玩笑。

“这不是托你的福，情报司最近得闲嘛。咱们要什么小苏相给什么，那速度比我们情报司都快挖的都深，给我省了不少事儿。感情这东西，说白了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眼下我还能渔翁得利，何乐而不为。”

“只不过，他就算是身为左相对于朝中官员的了解程度也实在令人震惊。此前他给的一些卷宗细情便是情报司都不曾掌握，若不是亲眼见他青春年少，怕是都觉得他像极了城府极深，根基深厚的老臣。”

顾清歌杏眸微敛，心中滑过几分忧虑，看来夜阑对大显朝局的渗透比想象中要深得多。

孟子柯见顾清歌不语，有些讪讪地也闭了嘴，转个身欲往里走，瞥见街角处的身影，幸灾乐祸的笑出了声。

“按下个葫芦起来个瓢，世间尽是痴男怨女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