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之中抽气声此起彼伏，场面已经被控制住了，方才还惊慌失措的大臣们不禁放松了下来，开始议论纷纷。

许多人对着永安伯和满身是血的楚听澜指指点点，愤声怒骂。

甚至刚才还和永安伯同行的人，此时也纷纷做起了缩头乌龟，耷拉着脑袋藏在人群里默不作声。

顾清歌静立高阶之上，漠然看着下方的宾客，颇有一夫当关的架势。

楚听澜双眸泣血，直直的盯着顾清歌，想抬手抬不起来，想问话又被满喉咙的血呛的咳嗽到抽搐。

顾清歌抬步顺着台阶走下来，所有人都不自觉的退后，仿佛这人周身带刺，皆是恐慌。

眠竹持剑挡在楚听澜身前，脸颊上还有楚听澜方才喷出来的血液，神态淡然毫无半分惧意。

“他筋脉尽断已成废人，但你若要杀他，便从我身上踏过去。”

顾清歌抬头看着面前的眠竹，眸中喜悲不明。

这人剑术高超是个可造之材，行事为人也尚算公允，但因受过永安伯的恩惠，一生都在做着被迫与虎谋皮的错事。

可惜，可叹，又可怜……

顾清歌微不可闻的轻叹一声，冷冷道。

“你觉得我杀不了你？”

孟子柯摇着扇子在不远处搭腔，笑着劝道。

“这位兄台，你的武功不在我之下能同我战个平手，但我们鸢首大人恼了，你可受不住。服个软，没准日后还能当个兄弟呢。”

眠竹是武人，自然对高手都有几分惺惺相惜之意，看向孟子柯的方向谢道。

“公子功夫高超，今日一战打的畅快。”

随即看向顾清歌，认真道。

“方才那招，我已然知晓自己不是你的对手。你可以杀我，你若是想甚至可以杀这里的任何人。但在其位谋其事，眠竹可死不可让。”

顾清歌闻声低笑，原地转了一圈扫过在座的宾客，明明有帷帽遮挡，但无数心虚之人仍然觉得芒刺在背。

“他说得对，本大人若是想，可以杀死任何人。”

“本大人知道夜鸢提署近来严查吏治，得罪了不少人，也动了许多人的利益。心中有怨恨有恐惧，不怪你们。”

“但诸君且记着，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司行事皆证据清楚，利律可查，因心虚怯懦就搬弄是非，还坏了旁人的喜事，实在可恨。”

“不是怕吗？那你们就好好怕着，今日本大人把话撂在这里，夜鸢提署会继续查，而且要查到底，挖到根，一个也别想逃得过。”

顾清歌这话说的狠绝，已经有人吓得腿软。

苏忱撑着身子站起来，在高阶上看着下方，忍着肩头不适，沉声道。

“永安伯搬弄是非，以下犯上，意图谋反。楚听澜擅离职守，私自入京，罪不可赦。情节严重牵扯重大，本相提议由刑部、大理寺、夜鸢提署三司查办，永安伯府上下一并收监待审，现场案犯烦请定国公协助移交刑部大牢看管，殿下觉得如何？”

宁王略微沉思，沉声应下。

“苏相所言极是，便如此办吧。”

秦染对上拱手，恭敬道。

“臣领命。”

回完摆了摆手，立刻便有京畿营的兵将上前将永安伯父子以及眠竹收押。

既然顾清歌并没有想直接取楚听澜的性命，眠竹也不会挑衅皇权，自是束手就擒。

苏忱又道。

“同永安伯一起来的，吏部张大人，礼部何大人，兵部赵大人，国子监宋大人也一并收监，亦有共谋之嫌。”

本永安伯败局已定，方才还颐指气使的人都缩在角落里，这会儿苏忱竟然一个不落的点了出来，登时求饶喊冤声一片。

京畿营的兵将哪里管那么许多，连拖带拽的便将人给拖了出去。

出了这样的事情，婚宴现场已经是一片狼藉。

裴亭安命人送客过后赔礼，来观礼的大人们也自是不想多待，纷纷带着家眷离去。

不多时的功夫，空荡荡的院子里，竟然就剩下了，裴家兄弟，顾清歌，孟子柯，秦染，苏忱和宁王几人。

大家都聚在一处，顾清歌对着裴亭康再次拱手赔礼。

“到底是将裴二哥的婚礼搅和了，实在抱歉。”

裴亭康再听到那声二哥，虽然声音变了但难掩激动，眼中湿润着将顾清歌的手扶起来。

“日子是两个人过，没那么些说道。倒是鸢首大人神功盖世，真是让我大开了眼界。”

顾清歌见裴亭康面色当真没有半分不悦，心中似乎宽泛了些。

裴亭安岔开话题，对着秦染拱手道。

“今日也多亏了秦兄弟及时驰援，不然怕是少不得要有一场血战，亭安谢过了。”

顾清歌也望向秦染，感叹他的神机妙算。

秦染面色倒是有些不自然，半晌低笑道。

“这世子可就是谢错了人，我今日的确怕有人生事，在京畿营坐镇。但这边出事多亏了苏相的护卫及时求援并说明了对方的大概人数，方能协调人手来的这般快。”

众人的视线落在苏忱身上，他左手按着右肩，受了伤出了冷汗，没有初来时那般精致，却多了几分柔弱，看的宁王都抬了抬手想去搀扶一二。

顾清歌这才反应过来，确实许久没见到李虎，望向苏忱的方向。

“苏相是何时看出了端倪？”

苏忱闻声自然的越过宁王的手，一步走到顾清歌身边刻意踉跄撞到顾清歌身上，顾清歌只得扶着，帷帽下的眉头都拧在了一处。

这一撞，未免太刻意了些！

苏忱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故作痛楚嘶了一声笑道。

“永安伯此人党羽众多，人多这犯事的概率就大，夜鸢提署雷霆手段心虚之人自然惶惶不可终日。前几日他家办席去的宾客龙蛇混杂，我便觉得不对。纵观京城大事，最近的便是今日二哥的婚宴，若我是他也会挑这种日子找茬，只是没想到他竟然玩的这般大。”

既然早有怀疑，那看出不对便没什么奇怪的。

众人不禁再次惊讶，苏忱一介书生出身，竟然此等生死场景这般临危不乱，心性眼界实非常人可比。

苏忱倒是不介意旁人做何感想，顺势靠在顾清歌肩膀上，故作虚弱低语。

“不管怎么说，本相今日也算是救了鸢首大人，这救命之恩，请鸢首大人共饮一杯，总是不会拒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