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宫中巨变来的猝不及防，所有参与寒食宴的大臣们离宫之后，都在想尽办法打听情况。

平日里与苏忱交好想要探听消息的臣子，在苏宅等了许久无果，只得被周寒山给挨个劝回。

奈何苏忱当晚竟然未曾出宫，就算是收到了宫内传出来的消息确认苏忱并无性命之忧，李虎和周寒山也是担心的一夜未眠。

镇国公府亦是摸不准实际情况，裴亭安和裴亭康自出宫之后便忧心忡忡，本想着裴亭言在宫内当差，等休沐之日定要好好问问情况。

没想到这刚下了马车入了府，便听闻裴亭言晕着被秦染派人给送了回来，惊得立刻前往裴亭言的院子，听府医检查之后判定没什么大碍方才松下悬着的心。

裴亭安让伺候的下人下去，裴亭言的寝卧之内，一时只剩下了裴家三兄弟。

裴亭康坐在床边摸了摸裴亭言的额头，沉声道。

“大哥，老五的功夫在同辈人中也算得上数一数二，放眼京城能伤他之人不过十个。今晚寿康宫内定有高手，可既然是高手，一击敲晕却又不伤毫发，实在诡异。”

裴亭安坐在桌边，揉着额角，凝眉沉思。

“秦兄弟虽然同咱们家一向交好，但明面上定国公府和镇国公府结了仇，这两年也是避嫌故作不和。今儿个如此正大光明的送人上门，全然不怕陛下得知猜忌，也甚是奇怪。看来，一切都要等老五醒来，才能有个答案了。”

裴亭康叹息着点头，从苏忱，到皇帝，再到秦染，这寒食佳节，好像每个人都神秘兮兮，也不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拿了布巾沾湿，给裴亭言后颈处肿起来的包降温，也是满肚子的疑惑。

约摸过去了一个时辰，裴亭言皱紧了眉头，哎呦着扶着脖颈坐起了身，眼睛都没来得及睁开，俨然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

裴亭安和裴亭康听见动静，也打起精神纷纷来到床边，低声道。

“老五，感觉怎么样？”

“身上可还有哪儿痛？”

裴亭言睁开眼，看着两位兄长都守在自己床边，有些怔愣。

随即想起晕倒前的一幕心头一紧，连忙仔细检查了一遍胳膊腿，确认无事方才一把抓住了裴亭安的胳膊，惊呼道。

“大哥，陛下设计谋杀太后被太后觉察反制，秦染是太后的人，连同夜鸢提署围了寿康宫，他们要陛下的命！”

裴亭安和裴亭康不约而同的睁大了眼，满是震惊。

这句话的信息量太大。

谋害太后？逼供谋逆？杀皇帝？

这哪一件拿出来都是骇人听闻的大事儿，怎么短短一夜竟然发生了个遍。

裴亭安对着裴亭康使了个眼色，裴亭康立刻会意，大步走去门口把风。

裴亭安握住裴亭言的手，放平了声音安抚道。

“老五别慌，苏相代行陛下口谕，放百官离宫，应当陛下性命是无碍的。今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又为什么会受伤，仔仔细细讲给大哥听，不用怕。”

裴亭言在裴亭安镇定的眼神中渐渐平静下来，深吸着气，将自己晚间巡逻听闻寿康宫着火，赶去支援，发现这些内幕的事情，一点一滴的跟裴亭安从头到尾说了个清楚明白。

裴亭安听完眉心拧紧，面色也跟着沉重起来，边思虑着边缓声道。

“这两年陛下和太后娘娘争权之心渐浓，没想到竟然会狠辣至此，看来今日宫中果真是凶险非常，你能捡回一条命来可当真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裴亭言回想起来也是后怕，揉着自己脖颈间酸痛的位置，悻悻然道。

“这话不假，那个夜鸢提署的鸢首大人，武功高深莫测。看着也就同我一般大的年纪还是个女子，身法诡异，出手训诫，仅仅一招就卸去了我的兵刃。至今我都想不起来她是如何瞬息之间便到了我面前，那轻功步伐，比之老六的飞天步还要快上许多。”

裴亭言回想那纤细黑影，额角都不自觉的渗出汗来，抬眸望着裴亭安白了几分的面色，方才惊觉失言，懊悔道。

“对不住大哥，我……”

裴亭安抬手止住裴亭言的话头，暗淡一笑，温声道。

“老六已经去了两年了，我便是再难过她也回不来，你们当着我的面都不敢提起她，她在天之灵恐怕都要怪我。不过咱们裴家的飞天步，在江湖上也算是数一数二的轻功，老六深得祖父真传，旁的不敢说轻功这一处，所有兄弟都不及她。若是那位鸢首大人比她还要快，当真是不容小觑。”

裴亭言望着裴亭安半白的鬓发，疑惑低问道。

“大哥，咱们镇国公府忠君护国，从不敢忘，可是陛下弑母，我心里是无法认同的。秦染是太后的人，也是我的顶头上司，若是太后夺权那等同篡位，我若仍旧当值岂非也成了反叛之辈，如今我不知该如何做了。”

裴亭安听着裴亭言的困惑，温和一笑，轻轻摸了摸裴亭言的头。

“镇国公府忠君护国，可但陛下一直忌惮打压，如今境况如履薄冰。其实自从老六去了我便一直在想，陛下是否当真是值得效忠的君主，效忠贤明之君自可开启一代盛世。但若君主无德，残暴不仁，一味效忠岂不是助纣为虐？如今既有所变，那咱们只管既来之则安之便是。”

裴亭言眼中似有疑惑，显然裴亭安的说法冲击了他一直以来的认知，但这么多年对裴亭安的信任几乎成了本能，裴亭言也只是一时迷茫，缓过来便立刻选择了相信裴亭安的判断，轻声道。

“那大哥的意思是，咱们家也要选择太后一边。”

裴亭安按着裴亭言躺下，无奈道。

“咱们家只选择贤明的君主，效忠何人，要看此人的本事和气度。这几日你告假暂且休沐吧，明日朝堂之上定有大变动，夜鸢提署重归朝堂，文臣武将的日子，恐怕短期之内都不会好过了。”

裴亭安吹熄了屋内烛火，推门离去，裴亭康守在门边和裴亭安视线交汇，皆是沉重。

“等过些时日，找个机会，也该去拜会一下那位鸢首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