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歌和李虎都被苏忱突如其来的厉喝，给吼的一激灵。

顾清歌握着刀柄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反应过来如今的情况，心中也觉得郁愤。

自己好歹也是堂堂夜鸢提署的鸢首，还怕他干什么？

梗着脖子，眸间一冷，瞬息之间长刀出鞘，人已经窜到了苏忱身后。

李虎大惊，方才顾清歌的身法诡谲，速度奇快，他眼看着寒芒乍现却半分阻拦不住。

太快了，当真是太快了，这人虽然年纪不大，但武功绝对在他之上，若想杀人，这里没人能够阻拦。

登时面色惨白，立刻冲到了苏忱身边生怕出了什么闪失。

苏忱也是呆愣在了原地，方才颈侧的冰凉感带的肌肤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可他甚至连顾清歌的侧脸都没有窥见分毫。

苏忱耳边的一缕青丝翩然落在地上，顾清歌收刀入鞘，负手而立故作从容，沉声道。

“朝廷与江湖，井水不犯河水，苏大人拦路在先，多有冒犯了。”

说完，足尖轻点已然跃上房顶，几个跳跃不见了踪影。

伴随着一声哨鸣，顾清歌的红骢马也立刻向着巷口的方向狂奔而去，好在李虎拉着苏忱侧向了一边，方才没被踏于马蹄之下。

这一夜过得可谓是惊心动魄，生死一线，苏忱面色冷然，半晌默不作声。

李虎看着忧心忡忡的低叹道。

“公子，此女武功奇高，身形诡谲，绝非等闲之辈。那一身的武艺，若非是自小修习绝达不到这般成就，她不可能是顾姑娘的。”

苏忱眉梢微挑，修长的手指抚上自己的断发，嘴角倒是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方才，她若出手能否取我性命？”

李虎望着苏忱断发处的切痕，剖面平整，可见其利刃锋利。

那般宝刀，莫说是划破喉管，就是直接切下人头也是轻而易举。

李虎拱手愧道。

“属下无能。”

苏忱倒是并不计较，反倒是低低的笑了起来。

“她可以杀我，却不杀我，甚至半分没有伤我。若说与我当真不相识，这样不痛不痒的一刀用来立威可太轻了些。”

李虎悄悄抬眸，看着苏忱那闪着光泽的眼眸，犹豫半晌低语。

“许是不想惹上官府，毕竟公子如今可是左相，伤了公子可无异于是挑衅朝廷了。”

苏忱充耳不闻，只静静走进小巷里。

李虎暗自叹息，只觉得自家公子，怕是又上来了那疯魔劲儿。

苏忱倒是四处观望，看的仔细，侧身望着房檐，喃喃道。

“靴子内垫了东西，声音中加了内力，人虽然也消瘦许多，遮了面望不见真容。可如若她不是，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李虎跟着苏忱往前行了几步，顺着苏忱的视线望去，心中想好的反驳话语却是半分也说不出来，一时竟也鬼使神差的泛起了嘀咕。

只因这条小巷旁侧并非别处，正好是……

镇国公府！

顾清歌还不知道苏忱的推论逻辑，但对天发誓，她今晚选择走那处的地道纯粹是因为那地方离皇宫近，能至少少走一炷香，可是半分回家探望的心都没存。

初时每每来到那处，还会有些近乡情怯，总想悄悄去看看兄长们过得好不好。

但镇国公府的护院也不乏高手，纵然她对自己的轻功十分自信，可万一被发现了该如何收场？

她的身份如今也不能现于人前，无法相认不如不见，这般默默让情报司多关注些，对彼此都好。

久而久之，倒也是习惯了这种过家门而不入的做派，没成想怎么苏忱会突然杀出来。

顾清歌选了另外一个地道口，入了地下，边走边暗恨着咬牙。

“两年不见，真是越发缠人了。”

托苏忱的福，顾清歌多绕了许久的路，到达寿康宫时已经深夜。

太后看了顾清歌呈报上来的名单沉默良久，烛火在寂静的宫中燃烧的噼啪作响，顾清歌和赵嬷嬷静立在旁，半分也不敢多言。

太后合上名单，带着佛珠的手抚上额角，竟显出几分失落悲伤来。

“哀家自小将陛下养大，十数年倾心栽培，到头来陛下竟然如此容不下哀家。先帝啊，凌曦忍到今日，对您也算仁至义尽了。”

顾清歌和赵嬷嬷不约而同将头垂得更低，这时候半句说错，都容易掉了脑袋。

许久太后缓过神来，目露寒芒，啪嗒一声摘下佛珠放在桌上，声音冷冷带着几分森然。

“赵嬷嬷，你趁夜色去一趟宁王府，有些事情他该知道。”

赵嬷嬷领命，恭敬退下。

太后的视线看向顾清歌，沉声道。

“哀家知道，你想让夜鸢提署重回朝堂，想正大光明监察百官，两年前的事情你心中有怨，陛下对镇国公府的打压更令你寒心。丫头，你继承了老国公的魄力，也有敢于变革的野心，既要挑战皇权，便要做好万劫不复的准备。哀家若是让你日后辅佐宁王，你可愿意？”

顾清歌眸光微闪，心中暗惊，回想起从前与宁王接触的种种行迹，如今看来也并非当真是个闲散王爷。

凝眉沉声道。

“娘娘，清歌有怨，无需隐瞒，但到今日也实是陛下难堪大任。清歌想要辅佐的从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位英明的君主。”

太后望着顾清歌的眼睛，似是在分辨话中真假，半晌低低笑了。

“这种时候，你倒是很有镇国公府的风范。罢了，你们家的人强求是强求不来的，能不能收服都是要看御儿的本事。”

顾清歌含笑拱手，倒是感激太后的善解人意。

太后手放在名册之上，轻声道。

“明日便会有人放出风去，本宫会举办寒食宴，名单上的大臣官眷皆会受邀。夜鸢提署，地道待命，如若陛下当真有所动作。不必手软，务必拔起爪牙，断其肱骨，你可见机行事，一切后果有哀家担着。”

顾清歌心中一紧，如若宴请百官，岂不是镇国公府也会前来，裴家人纵然对皇帝不满，也绝不可能坐看皇帝出事。

她可不想和自家人刀兵相见，犹豫道。

“娘娘，当日人多，若是大开杀戒，恐怕难以善了。”

太后自然知道顾清歌的顾虑，勾唇浅笑。

“陛下的自己人，也未尝没有哀家的自己人，哀家自有办法请君入瓮，你只管瓮中捉鳖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