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要准备搬家了。约翰来看了以后，觉得要搬过来的东西并不很多，主要是厨房用具。这里什么都有，而我们的那些家具大部分是免费的，朋友送的或者是在其他居民搬家时扔弃的。他只想去买一张写字台，把空房间改造成读书的地方。

约翰来看房子的那天，高坤穿的是中国的蜡染套装，上身一件中袖的短袄，袖口很宽，腰身收紧，由藏青的颜色锁边，慢慢地化开来，由蓝转灰，在胸前和下襟处点缀了几片绛红的花瓣。下身的旗袍裙也是同样的风格。脚上是一双红丝绒的绣花软底拖鞋。从背后看她，长长的黑发被盘了上去，再转下来，打成一团发髻，完全像古代的东方淑女。

他们说话的时候，米娅和珊珊一起玩。他们在客厅，我们在起居室。

桌上摆着一盆清水，里面有一群塑料青蛙，一个大的，三个小的，绿身黑点白肚皮，扁扁的大嘴巴，捏一下青蛙妈妈的身体，就“呱呱”地叫。还有一把黑色的塑料蝌蚪，飘在水中。米娅给珊珊讲“小蝌蚪找妈妈”的故事：

暖和的春天来了。池塘里的冰融化了。青蛙妈妈睡了一个冬天，也醒来了。她从泥洞里爬出来，扑通一声跳进池塘里，在水草上生下了很多黑黑的圆圆的卵。春风轻轻地吹过，阳光照着。池塘里的水越来越暖和了。青蛙妈妈下的卵慢慢地都活动起来，变成一群大脑袋长尾巴的蝌蚪，他们在水里游来游去，非常快乐。

有一天，鸭妈妈带着她的孩子到池塘中来游泳。小蝌蚪看见小鸭子跟着妈妈在水里划来划去，就想起自己的妈妈来了。“我们的妈妈在哪里呢？”

小蝌蚪你问我，我问你，可是谁也不知道。

一只大白鹅“吭吭”地叫着，游了过来。小蝌蚪看见大白鹅的白肚皮，高兴地想：这回可找到妈妈了。追了上去，连声大喊：“妈妈！妈妈！”

大白鹅笑着说：“小蝌蚪，你们认错了。我不是你们的妈妈，我是小鹅的妈妈。你们的妈妈穿着绿衣服，唱起歌来“咯咯咯＇的，你们到前面去找吧。”·····

我翻图书，珊珊胖胖的小手浸在水中，一边看图一边玩青蛙。突然她说“妈妈”，“嘎嘎”。米娅猜不透她的意思，是她要做小蝌蚪的妈妈，还是帮助它们找妈妈？正想问她，却见她捞起一个小蝌蚪放进嘴里当糖吃。米娅“虎口夺生”，赶紧把黑色的蝌蚪挖了出来。她哭丧着小脸，对于没有解释的强制行为很反感，眼明手快地到水里去再捞一个，放进嘴里以示反抗。

米娅说，珊珊，小蝌蚪是青蛙妈妈的宝宝，怎么能吃呢？

BABY？她指着自己心口，问我对不对？

对呀，妈妈的BABY。米娅说，你把宝宝吃了，青蛙妈妈将多么伤心！

她好像听懂了，转而去捏青蛙的肚子，青蛙“呱呱”叫了。米娅说，青蛙妈妈在感谢珊珊呢！她说，谢谢，THANK YOU!

珊珊也说THANK YOU！一边拍手欢笑。

客厅那边他们谈了很久，差不多到天黑。

高坤说，住我这儿就用现成的家具吧！约翰先生何必破费呢？

约翰说，我们搬进来住给你添麻烦了，很不好意思。

NOT AT ALL。高坤说，我盼你们来盼了好久。她把“好酒（LONGTIME）”说得特别动听，好像在唱歌一样。

约翰说，我们感激你，申请绿卡，还给房子住。

高坤说，楼上书房没有人用，可以把书桌搬到楼下，腾出书房给珊珊做教室用。

约翰说，那么，就把楼下的房间给珊珊用吧！我们有客厅和卧室足够了。

那么，你就请便了，楼上的书房给你吧！等于换一间。

是米娅催他们早点结束的，因为高坤晚上有约会，再不走要迟到了。

临走前，她笑容满面地说，请约翰先生在这里用晚餐吧！米娅你多做一份就是了。米娅无意中多看了她一眼，觉得今天的笑容有点特别。那是一种出自内心深处的兴奋和得意，不像平时，即使嘴在笑，眼睛藏着一丝忧郁。这种尽情的笑容我以前只看到过一次，就是在海水里她把珊珊举过头的时候。我猜她晚上要会见的人一定很重要，很令她满意？大概不会是夏华吧！米娅煮意大利的空心面条，约翰一直站在旁边看。米娅告诉他起居室里有许多英文杂志，等面条好了我叫他来吃。约翰摇摇头说，不想看。米娅说，那么你陪珊珊玩一会儿。他好像没有听见，仍旧干巴巴地站在那里。米娅忙着煮饭带孩子，没有时间顾及他。面条进烤箱以后，米娅把孩子抱上儿童餐椅，系上围兜，再倒了一杯牛奶在封口的杯子里，让珊珊对着凸出的奶嘴吸。然后，米娅洗菜做沙拉。

孩子不爱吃绿叶菜、黄瓜和西红柿片，她用手抓来抓去玩耍。米娅喂她吃，一转身就被吐了出来。约翰差点儿要对她发脾气，被米娅阻止了。我讲故事，给她看黄瓜和西红柿的画片，从秧苗到爬藤，从开花到结果，珊珊一边吃一边听，神不知鬼不觉地吃完了。面条里面有青豆、火腿和芝士。那是珊珊最喜欢吃的晚饭。她用塑料匙子自己吃，不需要帮助。米娅趁机坐下来，把晚饭吃了。约翰说，蔬菜又贵味道又好，以后她不吃你多吃一点。他把沙拉都吃了，没有加沙拉酱，自己撒了点盐和胡椒。他不习惯吃乳酪制品，面条吃得很少。

米娅笑着说，搬过来了以后，你也得学学。我忙的时候，你帮我一把。

他说，我们赔了你，还不够吗？别把我搭上了。但是，他对高坤却评价很高，说她的肢体语言，包括说话的神态和笑容都不像西方女人那么夸张，走路的时候脚步很碎，如踩浮萍，好像飘过来似的非常优美。

米娅说，她把你当客人，在孩子面前她很开放。我没有说她和夏华的事情，

约翰一个人回去了，临走的时候，紧紧地抱住米娅，亲着我的脸在耳边轻轻地说，米娅，你真不容易啊！

女人天生敏感。普通的话语在男人的拥抱中变得情重意深。米娅竟然不敢朝他看。可能是因为他对我的肯定，也可能是我觉得孤独，米娅竟然对他动了情。我说，别走了，睡在这里吧！

不太好吧！我晚点走，怎么样？他还是抱着我，轻声细语。

我默默地点点头，帮他把电视打开，换到新闻频道。然后，米娅上楼给珊珊复习“功课”，，给她洗澡换衣服睡觉。等米娅到楼下的时候，约翰已经清洗了餐具和餐桌，正在打扫厨房的地板。

我来！

没关系。你累了，也去洗洗吧，早点休息。他握住拖把柄不肯给我。

米娅说，有我在，高坤今晚不会回来的，我们到楼下去好吗？

那么，珊珊怎么办？

你来看。等他把拖把洗干净，米娅拉着他的手往楼下走，一边说，监听器在我的房间里。

我说，她把你当客人，在孩子面前她很开放。我没有过多说夏华夫妇的事情，他一个人回去了，临走的时候，紧紧地抱住我，亲着我记 脸在耳边轻轻地说，小芬，你真不容易啊！

女人天生敏感。普通的话语在男人的拥抱中变得情重深。我竟然不敢朝他看。可能是因为他对我的肯定，也可能我觉得孤独，我竟然对他动了情。我说，别走了，睡在这里吧！

不太好吧！我晚点走，怎么样？他还是抱着我，轻声细语。

米娅默默地点点头，帮他把电视打开，换到新闻频道。出后，米娅上楼给莉莉复习“功课”，，给她洗澡换衣服睡觉。等洗到楼下的时候约翰已经清洗了餐具和餐桌，正在打扫厨房的地板。

我来！

没关系。你累了，也去洗洗吧，早点休息。他握住拖把不肯给米娅。

我说，有我在，葛莱西雅今晚不会回来的，我们到楼下好吗？

那么，珊珊怎么办？你来看。等他把拖把洗干净，米娅拉着他的手往楼下走，边说，监听器在我的房间里。

月亮从窗前爬过去，树干拉长了身影，露水沐浴小草，花朵窃窃私语，而我们却离开了尘世，活在自由世界里，为所欲为。

我醒来的时候，天已蒙蒙亮。晨曦从树叶的缝隙里探进脸来，如一束白炽的光流，以示早安。米娅去楼上看了珊珊，给她换了尿布回来再睡。望着身边的男人颀长秀拔的身体，我忍不住俯下身去吻他宽亮的前额，心中感到无比的甜蜜。我用英文说了声“早安”，新的一天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