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主任的这间办公室挺简朴，除了墙上的语录，四壁空空。

一张斑驳的办公桌，桌后一把红木椅子，桌前一把做工粗糙的凳子。

刁大河五花大绑被捆在了椅子上。

李主任脸色苍白，两眼赤红斜靠在桌子上，手里拿着根短棍。

示意几个手下出去之后，李主任掂着棍子围着他转圈儿，意图给他几分威慑。

“你不害怕？”李主任声音有些尖利。

“问心无愧，为何要怕？”

“问心无愧？”李主任怒火中烧，吼道，“你特么给我的丸药的成分是山楂和苞谷面，这是用来治病的么？你欺骗老子，还谈什么问心无愧！”

刁大河放声大笑，一直笑，直到把李主任笑得发毛。

“你笑什么？”

“我笑你无谋少智。中医之学，存乎一心，运用之妙，随顺自然。

中药从万物中取，万物皆可入药。

夜明砂是蝙蝠的粪便，能清热明目、散血消积。

望月砂为野兔的干燥粪便，能去翳明目、解毒杀虫。

五灵脂是鼯鼠的粪便，可以活血止痛、化瘀止血、解蛇虫毒。

人中黄，与人的排泄物有关，能够清热凉血、泻火解毒。

金汁就是人窜稀拉出来的溏便，有解毒排毒的功效。

我给你那丸药里的山楂，可以行气散瘀，玉米面可以治疗脾胃气虚，这两味药材，最是温和，你金刚杵破功，伤了肾脏，此药刚好对症。

明明是对症的药，你却说我骗你，我骗你什么了？是骗你钱了，还是骗你的……呃……钱了？”

李主任愣住了，好半天他反过味来了，依旧怒气不止的道：“就算你没骗我，我知道你这药的成分了，以后也不用怕你了。”

刁大河哈哈大笑道：“一个高明的医生，要随时根据病人的情况调整药方。

就算这次是山楂和棒子面，下一次还是吗？就算下一次也是，那再下一次呢？

李主任，我想你应该已经去看过病了，大夫们怎么说？

是不是肾气中匮，难以医治？”

李主任闭口不言。

刁大河继续道：“你耗尽了肾水，行将就木，是我把你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你不思报答，反而把我抓了起来。

我跟你说，今天之前，能救你命的只有一个人。

今天之后，能救你命的一个也没有了！”

李主任已经完全被唬住了，听了刁大河的话，颤抖着问道：“为什么一个都没有了？”

“因为你得罪了我。特么的老子救你的命，你拿绳子捆着我，你拿棍子指着我。”

刁大河声音贼大，中气贼足，“姓李的，有本事你就弄死我，你看半个月之后你跟不跟着一起死就完了。”

虽然李主任已经少了一种快乐，他还有其他快乐。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

刁大河这一咋呼，李主任彻底慌了手脚，再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被驯服成了一条哈巴狗。

给刁大河松绑，端茶倒水，绕前绕后。

“大河，我错了！”

“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您宰相肚里能撑船。”

“你打我两下？你下不去手！”

“你骂我两句？你张不开嘴！”

刁大河委屈道：“我被你们就这么抓回来了，精神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心里留下来不可磨灭的阴影，再也拿不出金锁固精丸了。”

李主任秒懂，立即道：“我补偿你！”

“那不能要，再说我家里除了缺一台缝纫机，别的啥也不缺啊。”

“巧了么这不是，大河，你说这不是巧了么。

我家前两天新买了一台缝纫机，我老婆那人屁的针线活都不会，缝纫机在家里也就是个摆设，干脆转赠给你得了。”

“那多不好意思啊！”

“没啥不好意思的，咱们兄弟情深，哈哈，兄弟情深！”

刁大河停顿了一下继续道，“说起你老婆，我想起了我老婆。我老婆最近怀孕了，无聊的时候就想听个收音机啥的。”

“有有有，”李主任慌忙答道，“这个有，我这里好些个工业票呢，一会儿就帮你到供销社换一台。”

“我这城里人下乡也不习惯，走路累啊！你说这要是有台自行车，想要来看你，是不是一溜烟儿就到了。”

“对对对，那个兄弟，啥也别说了，谁让咱哥俩有缘分呢，这么的吧，三转一响我给你配齐了！”

“那多不好啊，名不正，言不顺。”

“咱哥们行事，谁敢说个不字？”

刁大河摇头道：“不行，我喜欢以德服人！”

“那这样你看行不，我给你颁发一个五星红旗手给你，这些东西当作奖品奖励给你，走公账，别人说不出什么的。”

“哪有一个五星红旗手给这么多东西的？”

“这个、这个~奖品越丰厚不是越能激发劳动积极性么！”

刁大河满意的点点头，这个理由很合理。

从衣兜里掏出一丸药放在了桌子上，李主任这么好，他不想让他死了。

…… ……

秀芝听说刁大河被抓走都吓坏了。

慌手慌脚的跑到了村西头。

好在有李寡妇和冯茹跟着，这才没出什么事儿。

村西头，耿瞎子背篓拿了出来，把刁大河的交代一五一十的说了。

“大河交代了，他今天晚上五点之前准回来！”

秀芝听了，忐忑之情稍解，不过依然有些担忧。

李寡妇道：“耿大爷，你会算命，帮着刁大河算算呗，看看这次去有没有危险。”

耿瞎子连忙摆手道：“这个可不行，我早就不搞封建迷信了！”

李寡妇道：“您就当陪着我们几个玩儿，我们也不求个准，就求心里有个底了。”

秀芝也道：“耿大叔，您帮忙算算吧，我心里不落挺。”

耿瞎子听言不再废话，手指一算，念念有词道：“春风化雨润物细，财运如潮滚滚来。莫道前程多险阻，心有妙计路无碍。”

李寡妇和秀芝听了不明所以，一齐看向冯茹。

冯茹解释道：“耿先生是说大河这次一点儿事儿也没有，不但没事儿还能发一笔大财。”

李寡妇撇撇嘴道：“果然是封建迷信，要说大河没事儿我信，还发大财。”

秀芝也摇头表示不信，不过众人都说大河没事儿，她的心也就安稳了一些。

伸手提起了刁大河的背篓，里面又是枪，又是兵工铲，又是野物的，挺沉重。

冯茹和李寡妇赶忙伸手帮忙，三个女人抬着筐往回走。

耿瞎子目送三女远去，忽然想起刁大河说给他一只野鸡还在筐里，急急忙忙的又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