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屋聊吧！”

捏着这一叠子带着李海山体温的钱，刁大河忍着恶心邀请道。

“别了，”李海山接回火把继续道，“钱现在还都在我家呢，现在全家人一起盯着呢，我打算一宿不睡，明早把钱直接送大队入账，交给会计。”

各小队的收入需要上缴生产大队，年底结算之后按照比例返还，小队再按照工分的多少把钱分给各家各户。

今天回来的晚，李海山还没来得及把钱交到大队。

俩人闲聊几句，李海山转身要走，刁大河喊住了他。

刁大河从一叠钱里抽出十张大团结，把剩下的又重新塞给了李海山。

李海山都愣住了，问道：“你这是干啥？”

“熊瞎子运回来的时候，我剁了一只熊掌，这些钱算是那只熊掌的钱了。”

李海山听言笑了，把手里的钱又伸到了刁大河面前，说道：“你可行了吧，你冒着生命危险弄回来的黑娃子，别说只吃一只熊掌了，你就是把熊脚熊掌都剁了，大伙也不会说啥！”

“一码是一码。”刁大河没有伸手接钱。

或许别人不会多说，但难免会多想，他不想落人口实。

五十块钱对这年头的人来说很多，但对他来说却是可有可无。

大义凛然继续道:“别看我这人平常大大咧咧，但我这人最有原则，我啊从来不占公家便宜。”

李海山再三推让。

刁大河只是不收。

李海山无奈，只好把钱装回了裤子里的兜。

…… ……

牛家哥仨并排躺在同一张大床上。

牛大顺道：“特么的老二，你脚丫子别乱动！”

“脚趾头被蚊子叮了个包，太痒了！”

一句话把挤在床边的老三逗乐了，在那里嗤嗤的笑。

牛二顺骂道：“格老子的老三，我被蚊子咬了，你笑个麻花啊？”

牛三顺笑着道：“你们刚才那一说话，我想起了耿瞎子给我说的一个笑话。”

牛大顺来了兴致，稍微往边上挪了下，说道：“讲讲，我最喜欢听笑话。”

牛三顺道：“耿瞎子说一家有哥仨三个傻子，黑天睡觉，老大腿上刺挠，就在老二腿上挠，结果把老二腿上挠出血了。

老二以为是老三尿床了，就喊老三去茅司尿尿。

老三到了茅司掏出了家伙，恰好隔壁酒坊出酒，哗啦哗啦响了一宿。

老三以为他在尿尿呢，结果尿了一宿。”

说完自顾自的大笑了起来，牛大顺和牛二顺也跟着大笑。

笑着笑着，牛二顺觉得不太对劲，左右各拍了一巴掌说道：“都特么别笑了，耿瞎子这王八蛋是在骂咱哥仨是傻子呢。”

*****

李老三和丁香半生存了好多话，不吐不快。

丁香道：“这一辈子我啥都经历了，小的时候锦衣玉食，少年时受尽欺凌，父母兄弟惨死，晚上睡觉被人偷奸，可我还是苟且的活着，没别的，我就是怕死。

老三，我十五岁逃难到了这里，一路吃的都是野草树皮，就到了你家门口，咱妈给了我一晚棒子面糊糊。

我瞒了身份住进了你家，你家一家都是好人，没人欺负我，没人打骂我。咱妈说你还没媳妇儿，问我愿不愿意，我说我愿意，就嫁给了你。

老三，我是为了报恩嫁给的你，我是为了活命嫁给的你，我和你没感情的。”

丁香的眼泪又滚落了下来，她的枕头已经半湿了。

早年经历的痛苦让她麻木，她从来不知道李老三为她做了这么多！

看着李老三那瘦瘦的脸，想着自己这么多年跟着这个男人。

虽然也有过打骂，但在外时却从来都是处处护着她。

不管日子多苦，从来没让自己饿着过。

自己生不了孩子，他也从没说过半句。

丁香一转身趴伏在枕头上，大声嚎啕了起来。

她一边捶打着床铺，一边哭道：“你为啥不早说啊，如果你能早一点对我说这些该多好啊！”

…… ……

刁大河目送李海山远去。

回屋时见秀芝正在厨房忙活。

不知道在锅里煮着什么，热气腾腾的。

“在干嘛呢？”刁大河笑着问道。

秀芝不作声，蹲在那里默默的烧火。

看小丫头情绪不高，刁大河拎来两个小马扎，拿一个塞到她的屁股下面，自己则坐在了她的旁边。

“我不好！”秀芝道。

刁大河愣了一下，笑着反驳道：“不是，你是最好滴！”

“我不好！”秀芝又重复了一遍，然后开启了唠叨模式。

“我做事儿只想到了自己，我没想过你，你不能吃辣，可我做什么都放一大堆的辣椒。

我喜欢吃辣椒，以为你也喜欢吃，我都没注意到你不能吃太辣的东西。

哥，你处处迁就我，啥都替我着想，可我却没有时时刻刻想着你。

熊掌这么好的东西，你都叫我爸妈来吃。结果被我做得太辣了，你都没吃几口……”

小丫头说着说着竟然伤心起来了，眼泪噼里啪啦的掉落，像是断了线的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