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庭院之中只能聆听到花瓣的颤抖。

弯月隐蔽身姿，只流出一些光亮给还未入睡的蝶兰们。

“又发烧了呢。”雪华微微皱眉。

她刚来庭院不久，既没看到凛，也没看到祭品少女，于是便寻找起来。虽然凛在的时候，她并不敢多有举动，但是自从得到了暂时的许可能够自由出入庭院之后，她的行动就大胆了不少。

最终，她在深处找到了祭品少女。

她娇小的身体包裹在厚厚的毛毯之中，双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

睡梦中的少女眉头微皱，浑身热的滚烫，几乎能烫伤雪华冰冷的手指。

一个人孤单地在这里，雪华感觉心底涌起了浅浅的心疼，这孩子果然和他们不同，是脆弱的生物。

如果她没来，凛就打算放任这孩子发烧成这样么？

冰冷的手指抚摸少女的脸庞，清冷眼瞳里仿佛升起了大片浓雾。

……眼角有淡淡的泪痕？ 深白色的瞳孔轻轻颤抖。

这孩子，明明之前跟她说过不怎么流眼泪？

……

“眼泪？”少女神情惊讶。

“对。雨亦小姐有掉过眼泪吗？”

“嗯……”雨亦想了想，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还真没有。她如实回答：“来到这里之后，还没有过！”

其实在原来的世界，她很容易感动，却难以掉下眼泪。

来到这个世界，也没受到什么委屈，所以没机会掉眼泪。

可能离掉眼泪最近的那次……大概是珑玲受伤的那次？

只不过那次是急得快哭出来，离流眼泪还差一些距离。

“我本来就不经常流泪。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那雪华小姐也掉过眼泪吗？”

“我没有眼泪……”雪华微微一笑，“所以有些好奇。”

蝉初曾经对她说过，“我可不希望心爱的雪华流泪！”

那时候他的金色发丝如同阳光般耀眼。

她问他：“那是什么感受？”她不曾落泪，也没有眼泪。

就连被蝉初告白，也不是很懂那种崭新萌发的情感。

他回答：“只有亲身感受才能明白的滋味吧？！老实说我也只是略有研究而已。因为总是看到人类那些家伙这么说，还挺感动的！”

他挠头苦于解释的样子，雪华只觉得他傻乎乎的。

正因为傻到那种程度，所以才会那样轻松地抹除存在吧？

祭品少女的解释让她缓过神来。

“这样啊，有时候尽情挥洒眼泪也是件幸福的事。”雨亦笑着说，“所以我也很希望自己能痛快地流下眼泪！无论是悲伤快乐还是感动的时候。”

想想神子们落泪的场景，似乎也不可能。

毕竟她也没见过珑玲掉眼泪，而他已经是她见过最接近人类的神子了！

那天……他那天望着石像那边的晓意，也只是非常平静。还以为他会更开心一点。

当时他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嗯……如果我下次掉眼泪的话，会第一个把心情告诉雪华小姐的。”雨亦最终笑着说。

“一言为定哦。”雪华也微笑回应。

如果能知道那种感受，说不定就知道那个人消失前掉落的泪珠是什么意思了。

雨亦看向再次娇媚绽放、恢复活力的蝶兰们，心情却复杂了起来。

在这个世界的第一次落泪啊……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不太期望那种时刻到来。

……

凛悄无声息地出现了，此刻的他仿佛鬼魅一般，冷冽淡漠。

虽然被符文覆盖的眼部依然神秘难解，雪华认为他此刻应该在凝视少女。

明明之前对她那么温柔，现在却仿佛利用完之后便丢弃了一般无情。

“你对她做了什么，凛？”雪华的语气微微发生了改变，染上了之前不曾有过的指责。

跟凛的相处一直就像踮脚走在刀尖，偶尔温和可爱，偶尔却冷的让人害怕。

凛默不作声，过了一会儿才慢慢说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

明明前几天见面时她还开开心心，很有精神，甚至跟凛说话也有说有笑。

连凛都变得开朗了不少。

结果今天再次拜访时，少女不仅又发起了烧，甚至还掉过眼泪！

她还以为，凛的身体恢复了，也能找回之前那颗纯粹的心。

她还以为，凛那副样子，是在意。

因为读不到她的回忆，所以这孩子跟凛一样，对于雪华来说，可能永远都是个未解之谜。

而正是因为如此，也多了一份好奇和想要接近的心。

“果然这里的一切对她的负担太大了。是这样吗，凛？”

“大概。”凛的语气淡淡的。

“你不关心她么？”雪华追问，“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她这么虚弱都是你的问题，不是么？”

连雪华自己都没意识到竟然会如此咄咄逼人。

问完之后，她轻掩嘴唇，却仍然等待凛的回答。

凛毫不避讳，声音疏离：“什么是关心？是她自愿让我吃掉心脏来做交易，我也给了她想要的东西，难道这还不够么？”

苍白睫毛静静垂了下来，洒落无声的失落。

——果然是她想多了么？

哪怕眼前这双被遮盖的眼睛像是无法直视的漆黑深渊，她却自以为是地以为能读懂他的表情。

原来，这个充满活力、活泼可爱的祭品少女在凛的眼中，也不过是一颗沙砾罢了。

可是哪怕是再怎么温柔的沙砾，也应该会带来一点改变才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