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以这样奇怪的方式见到雨契，晓意只觉得他异常冷静。

毕竟，上一秒还是朋友的两人，下一秒变成了婚约对象。

不可思议的是，晓意本来被搅得很乱的心情，在看到雨契的那一瞬间意外变得平稳安定。

雨契一看到她就走到她身边，完全不顾及身边双方父母的吃惊，他低声问：

“你还好吧？”

晓意笑着叹了口气，大概猜到对方一定认为婚约这件事对她来说是个巨大的负担。

其实很神奇，她没有这种感觉，可能是在巫女殿待久了，变得麻木了不少。

“嗯，”因为看到他，晓意反而露出了一个很真心的笑容，“你呢？”

雨契一听到这句话，表情突然变得沮丧，他悄声抱怨：“我最讨厌这种流程了。”

……

两人的父母互相打了招呼，而婚约的主角两人却不发一语，毕竟这里也没有他们插话的地方，更何况这场婚约也自始至终都不是出自他们两人的意愿。

枯燥无聊的见面终于结束，不知道雨契说了什么，在双方家长离开后，他一个人留了下来。巫女殿虽然还有小檬，但此刻她并没有打算打扰两人。

这次跟父母之间的会面，晓意全程没有跟自己的父母交流。

她觉得，她的父母应该还是很满意阿七的。

毕竟也算是从小就比较熟悉的孩子了。

尤其在阿七成为珑玲的好朋友后，也会偶尔来家里蹭饭，再加上他是个外向的性格，感染力特别强，经常把琴胧和英卓逗得十分开心。

有点奇妙。

晓意瞥向站在她面前的少年，他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看上去好像比之前更瘦了。

一想到曾经那个胖乎乎，特别爱笑，总是专心干饭的阿七，晓意的心情变得十分复杂。

“这个婚约一定不能成功。”意识到晓意正在盯着他看，雨契马上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说服父亲的。”

……晓意摇摇头。不忍心他这么说。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不是么？”晓意轻松地说。

说真的，她并没有反感这场婚约。

“哎……”雨契叹了口气，似乎看透了她的企图，他拍拍晓意的肩膀，“你不许做傻事。这世界上有很多我们永远也想不明白的事情，包括神子的传说，不是么？”

晓意咬住嘴唇，沉默不语。

“我不知道你究竟在想什么，但你上次对神像做出的危险举动如果不是被我发现，很有可能会招来杀身之祸，你自己其实很清楚的，对吧？”雨契声音变得轻柔，“无论你多么恨神子和献祭，都必须要为了你自己，还有为了珑玲，”雨契低垂眼睛，“好好地活下去呀。”

从阿七口中听到“为了珑玲”，泪水逐渐充满了晓意的眼眶。

自从第一次知道他的死讯以来，她从不曾掉下一滴眼泪。

甚至连神巫都夸她是个冷血肠的人。

——其实，当时，她觉得自己的心被掏空了。

可能只有眼前的这个人才会如此轻松地说出那个本不应该再被提起的名字吧。

这个熟悉的名字，仿佛突然戳动了她一直以来处于暂停状态的麻木的心，透明泪珠扑簌簌从晓意的手指缝隙间掉落。

她总是自作聪明。她什么都做不好。她什么都留不住。她哪里都逃不走。

——可是，即便如此，她确实也应该为了他活着才对。

她最不应该辜负的就是他的心意。

温热的手指替她擦去眼泪，“我知道你很后悔我妹妹的事，但你也要尊重珑玲的选择，不是么？”

少女的睫毛微微颤动：“珑玲那件事，阿七也知道了？”

“嗯，早在你进入巫女殿的时候，伯父伯母告诉我了。毕竟他们也对我有个双胞胎妹妹略有耳闻，去年雨亦差点没命的时候，也是多亏了他们在。”

“……”

“逝去的人再也回不来。”雨契苦笑着说，虽然此刻他很想把脆弱的少女搂入怀中，但碍于身份，他只是克制地说：“你也要珍惜眼前人……”

说完他又突然意识到什么，脸红地加了句：“啊，我说的是静澄那家伙哦。”

这么说着，他自己还是有点小心虚的。

如果被晓意知道了他还沉浸在梦见妹妹的幻想中，岂不是会被她笑话？

不过这都无关紧要。

毕竟还是要在喜欢的人面前耍耍帅的，更何况这样的机会也不多了。

晓意跟他不同。

他和雨亦，注定是互为另一半的灵魂，她不在之后，他无论怎样活着都觉得失魂落魄……

他努力过，像雨亦被献祭之前对他说的那样，忘记她，开心地活下去。

但他终究还是做不到。

晓意则注定相反，她应该为了珑玲为她做出的选择而离开这里，去追求真正的幸福才对。

“婚约的事情，你千万不要让静澄知道，”雨契临走前，嘱咐道。

少女黑白分明、令人怜爱的眼瞳中映出惊讶。

她不解地说道：“如果他知道了，来问我的话……”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只见雨契苦恼地挠挠头：“我可不想成为捉妖师的情敌啊。”

虽然不确定静澄对他对晓意的好感究竟知道到哪种地步，他不想让对方觉得他是在知道静澄喜欢晓意情况下趁机暗箱操作。

他还是喜欢大家和和睦睦，尤其是希望晓意和她的心上人能够幸福。

晓意表情复杂看向雨契，却始终无法告诉他那个最大的秘密。

/

一个落在手背上的亲吻代表着承诺和忠诚。这是对于某两人而言。

而对于某一人而言，则就变了味道。

“所以，这就是你要的报酬？”白发神子紧皱眉头，非常不悦。

本来两个人说了那么长时间的悄悄话已经让他很不爽了，结果此人虽然答应了帮忙窥探雨亦的梦境，却突然说需要收点报酬。

“对啊，”紫发神子淡定自如，紫眸里满是意味深长：“珑玲大人，这可没有越矩。”

又不是亲在别的地方。

雨亦一脸冷汗地横在两人面前，“好啦！回归正题！”她拍拍手，示意继续刚才的话题，“所以我之前看到的究竟是什么呢？”

北怜瞬间正色道：“你之前看到的你的哥哥，并不是梦的延伸，而是真实发生的。”

“所以，是他在人间的样子吧？”雨亦问。

“多半是的。而唯一解释是，你们之间的连接太过强烈，你吸引着他，他也吸引着你。所以你会看到他的幻象，或者他使用了什么方法能让你看到他之类的。”

“这样啊。”

“嗯。”现编的。听起来是这么一回事吧？他就是说给旁边神子听的。

他才不关心雨亦那个什么在书里的双胞胎哥哥。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因为他的这一番解释，站在雨亦身边的白发神子表情感觉微变，带着几分忧郁。

“那就好啊，我只想确定哥哥他没事，毕竟那种村庄糟糕透顶，我还是希望他能健健康康安安全全的呀！”

——啊？

北怜差点石化。雨亦简简单单的一番话又把他的努力打回了原点。

——他是没想到，雨亦本人却是真心关心她这个“所谓的亲哥”。

雨亦仰头看珑玲，“小珑也希望阿七平平安安的，对吧？”

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字，珑玲也露出了温柔的笑：“嗯，当然。”

——不仅如此，他也会保护好他的妹妹，直到他们可以幸福重聚。

“所以啊，苹果派，”雨亦正色道，“多谢你的协助！还有，投票的事情也拜托你了！”

“那是自然。”北怜笑着回答。心里想的却是，他要是早知如此，就不会遵守准则把雨亦送给凛进行审判了。

“你拜托北投票的事？”珑玲不解地看向雨亦。

他不懂两人的态度会变这么多。

无论是雨亦对北怜，还是北怜对雨亦，两人仿佛在他不知道的空间里关系突飞猛进。

“对啊，”雨亦理所当然地说，“虽然就只有一票，不过你放心，他才不舍得我死呢。”

嗯，话一出口，雨亦也觉得这句话说的有点歧义，连忙解释：

“啊，我的意思是——”

“没错，”谁知北怜却正儿八经地接上了，紫眸眯起，“这点请珑玲大人放心，我一定不会让她受伤的……”

至于用哪种方式么，那就是个不能说的秘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