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庄。

柳文岳逛了一圈生活日渐富足的柳家庄，亲切的和所有人温声细语的交流，关心大家能不能吃饱饭，关切大家子孙孝顺与否，关心孩子的学问……

他是个好人。

在很多人眼中，他是个好人。

他的一切产业，都有柳家庄的后生充实其中！

甚至，建筑队一开始就是柳家庄后生们牵头，吸纳无数百姓，优胜劣汰之后，逐渐成型！

无论是官府的帐籍，或者是柳家庄实际人口，一直以可喜的速度增长，摊上这么一个好勋贵……这是应该的！

无数人对柳家庄羡慕……

或许，无人发现，柳家庄实际人口其实是爆炸式增长，只是因为变动的很频繁，消失的人很多，就显得……增长还在合理范畴之内。

村正家里。

柳文岳坐在主位，慢吞吞的喝着没滋味的茶水：“年纪大了，老眼昏花，那就颐养天年吧，该放手就放手……想当初，你力排众议，庄子改名柳家庄，我觉得你是有点魄力，有点能力的。

可终究，你让我失望了。

很失望！

两项工作，任何一项都没有做出成绩！

说好的自评公议，你彻底的落实了吗？没有！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对抗人性就这么难吗？原本我想要等等看看，慢慢等你觉悟……可是，你忘了，你还是我的眼睛、耳朵……要不是有外人点醒，我还不知道，我的眼睛瞎了，耳朵也聋了，差点误了大事！”

“老朽……知错。”村正低着头，嗫喏道。

制度终究还是要人去执行！

柳文岳叹息一声。

摇摇头。

不能继续这么一盘散沙，甚至靠血缘、宗族之类的关系维系情报，甚至人员方面也不一定让柳家庄的人都当选，毕竟要是打了明牌，就会有无数种方式绕过监察……

纪律部队得光明正大的提出来。

且，分为明暗，暗中或许叫内卫更加合适，毕竟监察部队出了问题，会更可怕！

柳文岳就是要避免这个结果，这才不愿意彻底的成立情报部门，只是让村正以宗族身份为自己提供信息的渠道。

现在看来，不行啊！

甚至，自己一边打压、拆解宗族的压迫关系，一边又用宗族血脉关系做事，或许这就是制度落实不下去的原因……

人性啊……

制度啊……

矫枉必须过正！

其实最好是让下面弄个类似士兵委员会的组织，可如此一来，权威和自由的平衡点很难掌握，乃至，如果有一天，这些人打算换一个头，自己又该如何应对？唉……其实细细研究历史上一切愚蠢的制度，一切愚蠢的做法，最后发现，那些人并不愚蠢，甚至很聪明。

慢慢来吧……

先把自评公议彻彻底底的落实下去，不停的查漏补缺，完善制度，之后再谨慎的扩大范围……

回家。

柳文岳带着几分恍惚，忍不住三省吾身……为什么千百年来，舞台上都是帝王将相、才子佳人的故事？

问题的关键是，百姓一个个都看的津津有味。

为什么他们不会发自内心的厌恶，为什么好似感觉不到一切美好包裹下的恶臭呢？

而，自己的字典的其实不应该出现‘谨慎’二字。

再烂，又能烂到哪里去？

哦……

原来是屁股决定了脑袋。

原来是人性使然.

哪有什么短兵相接啊，当你选择融入其中，你就不可避免被浸染，不可避免的和对方融为一体……

“二牛，关于百货大楼所谓的任务大厅，还有全真全性之类的，你知不知道？”柳文岳定了定神，喊来门外的李二牛，问道。

“营主……那个……我好像是听兄弟们聊过，就……一个普通茶摊嘛，至于说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之类的，都是污蔑，里面不少替天行道的好汉子。咱们甚至还帮忙遮掩一番，免得被官府鹰犬抓到了杀头！”李二牛大大咧咧的开口。

柳文岳脸色陡然铁青。

他手中一共两条耳目渠道。

一个是柳家庄。

另一个就是柳字营的老兄弟们。

以此来监控邱掌柜为首的商业主力，免得发生了一些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

可万万没想到……

村正老眼昏花。

李二牛这些部曲则是……是非不分！

鹰犬……什么是鹰犬？你我就不是鹰犬？乃至，侠以武犯禁，那些历史上被称颂的好汉子，都是什么货色？侠肝义胆？扯淡，杀人如麻才对……开心杀人，不开心杀人，有几个是为了所谓的公道，正义？

甚至，有几个真的杀过权贵？真的为了公心去杀权贵？

至于说什么小孟尝、及时雨……呵，慷他人之慨，一样的压制、剥削普通人，还不停的破坏公权，以此传播自己的名声，简直比其余食利阶级更无耻！

身份从来就不重要！

重要的是听其言，观其行！

更重要的是，看他身体力行的做了什么！

李二牛感受着空气的沉默，还有柳文岳的表情，呼吸都小心了几分，试探性的说道：“营主，要不，把他们都拿下？咱们有这个实力，一天之内就能把他们都扫掉！”

柳文岳更绝望了……

我怎么想的不重要啊，我甚至希望你能有理有据的说服我，你这么做的理由，哪怕是为了把私心包装成为国为民的大义也好！

柳文岳摆摆手，无奈道：“去把所有知道此事的部曲，都叫来！”

“是！”

没多久。

李二牛便立刻喊人。

无论是村里的，还是长安城忙碌的，都喊来。

关上门。

柳文岳便直接询问，关于知道全真派之后，他们视若无睹的最真实的意见……

说什么的都有。

有的觉得，听起来好像是有点不对，但是这些人促进了商业成交额，觉得应该没毛病……

有的认为，干掉坏人，这事儿还用问嘛，肯定没错！

有的则说，这些人对咱们兄弟还算是尊重，甚至还分润了利益，对咱们有好处。

还有的是，知道这件事不对，但是……抹不过兄弟义气、面子，也就没有争辩，随了大流。

柳文岳深吸一口气，强打精神，开始在大家重聚之后，第一次讲课——

他们一个个其实都已经差不多识字。

最起码，论语读过，也差不多理解一些大道理。

但是……

理想！

自己之前浅聊过一些，可这些人显然没有往心里去！

乃至，他们觉得这些和他们距离太远了！

或者，有钱有势……享受就完了，别人怎么干，咱们也怎么干！理想……能吃吗？